第111章 伪证的崩塌
刑侦一队办公室的紧张气氛，随着范天明那句“立刻行动！”达到了顶点。张国安（小安子）、刚子和大猫没有丝毫耽搁，抓起记录仪和文件，像三支离弦的箭，直奔楼下戒备森严的审讯室。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份鉴定报告带来的振奋，但更浓烈的，是临战前的凝重。
范天明、叶瑞安、顾曼曼、菜菜和小楠则转移到了隔壁的观察室。单向玻璃后面，审讯室内冰冷的光线照亮了王强那张写满不安和油滑的脸。他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眼神飘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观察室里异常安静，只有监控设备发出低微的电流声。范天明抱着胳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玻璃后的目标。叶瑞安站在他身侧，神情专注而冷静，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捕捉着王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顾曼曼坐在稍后一点的椅子上，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叶瑞安刚才给的那块黑巧克力，包装纸在指尖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菜菜和小楠站在后面，屏息凝神。
审讯室内。
张国安坐在主审位，神色沉稳，不怒自威。刚子坐在他旁边，坐姿如松，眼神沉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大猫则靠在门边的墙上，双臂抱胸，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目光却如实质般钉在王强身上，让他如坐针毡。
“王强，”张国安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想清楚了吗？是继续替别人扛着，把自己往死路上送，还是抓住机会，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王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张警官，您……您说什么呢？我就是个跑腿的，传个话，收点辛苦钱，真不知道什么造假不造假的……”
“不知道？”刚子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如同闷雷炸响，震得王强浑身一哆嗦。刚子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陆东汕根本没去东南亚！他老婆孙莉花钱让你找人造假视频，让你去收买那个所谓的‘证人’作伪证！你当警察是傻子？还是当法律是儿戏？！”
王强的脸瞬间煞白，汗珠顺着鬓角滚落：“没……没有的事！陆总他……他确实去了！视频你们不是都看了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张国安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审讯室墙角的屏幕亮起，播放的正是菜菜那份鉴定报告的核心结论页面，尤其是那被放大的“微表情”破绽对比图和醒目的“AI深度伪造”鉴定结论！
“看清楚！”张国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审判般的威严，“这就是你嘴里‘清清楚楚’的铁证！国家级技术鉴定！白纸黑字！AI合成！假的！伪造的！王强，你以为你抱着的是一根救命稻草？那TM是孙莉给你挖的坟！这玩意儿在技术面前，就是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你还想用它来糊弄警察，糊弄法律？！”
王强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他根本看不懂却充满权威感的图表和结论，瞳孔剧烈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赖以支撑的最后一点侥幸，被这冰冷的、无可辩驳的技术铁证瞬间碾得粉碎！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揭穿的恐惧和绝望。
观察室里，菜菜看到自己的成果成为压垮骆驼的关键稻草，兴奋地握紧了拳头。小楠也紧张地抓住了菜菜的胳膊。
“还不明白吗？”张国安乘胜追击，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寒意，精准地刺向顾曼曼指出的那个核心痛点，“王强，你真以为孙莉把你当个人看？当个合作伙伴？在她眼里，你是什么？”
张国安站起身，走到王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心：“你就是一件工具！一件她花钱买来，用完就可以随手扔掉，甚至怕你脏了她的手，直接毁掉的一次性工具！你的油滑，你的关系，你在她眼里屁都不是！你死了，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转头就能再买十个、一百个像你这样的‘工具’！你以为你替她扛着是在讲义气？是在维护什么狗屁交情？醒醒吧！你维护的，只是她把你当垃圾一样丢弃时的便利！”
“工具”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王强最敏感、最不愿面对的神经。顾曼曼在会议室里那番带着切肤之痛的分析，此刻通过张国安冰冷而残酷的话语，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王强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彻底崩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剥光、被踩在泥里的巨大羞耻和愤怒。他想起孙莉颐指气使的模样，想起她付款时那种施舍般的、毫不在意的眼神……原来在对方眼里，他真的连条狗都不如！只是件用完即弃的“工具”！
“不……不是的……”王强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不是什么？！”张国安厉声喝问，“看看你现在！替她扛着，坐牢的是你！被灭口的是你！你家人怎么办？你老婆孩子以后怎么活？你指望孙莉会念你的‘好’？会照顾他们？做梦！她只会嫌你死得不够干净，不够快！”
“唯一的活路，”刚子低沉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是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孙莉怎么指使你，怎么联系伪造视频的人，怎么付钱，所有细节，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指认她！做污点证人！这是你唯一能把自己从‘工具’变成‘人’的机会！也是你唯一能保护你家人的机会！”
王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挣扎、恐惧，最后被强烈的求生欲彻底淹没。他看向张国安和刚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崩溃的哭喊：“我说！我都说！是孙莉！是陆东汕的老婆孙莉指使我的！她让我找一个能‘做视频’的高手！给了我一大笔钱！那个视频是假的！那个证人也是我按她给的剧本去找的！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坐牢啊！”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心理防线彻底瓦解，竹筒倒豆子般开始交代：如何通过暗网联系上代号“DeepMask”的技术提供者，如何用比特币支付巨额费用，如何按照孙莉的指示收买并“培训”那个所谓的海外证人，孙莉如何遥控指挥、如何承诺事成后给他更多好处……每一个细节，都成了钉死孙莉的关键证据。
张国安迅速做着记录，刚子负责细节追问，大猫则不动声色地开启了执法记录仪，将王强的崩溃和供述完整记录下来。观察室里，范天明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用力握了下拳：“成了！”
叶瑞安也松了口气，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身边的顾曼曼。只见顾曼曼不知何时已经剥开了那块黑巧克力，却没有吃。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那块深色的巧克力在她白皙的指尖微微融化，留下一点黏腻的痕迹。她的另一只手，在桌下，隔着薄薄的警服布料，正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自己左手手腕内侧的位置——那个被衣袖完美遮盖的、象征着“工具化”过往的狰狞疤痕。
审讯室里王强崩溃的哭喊，那一声声“工具”的指控，像无形的针，刺破了她精心维持的“阳光”表象，让她仿佛回到了那些暗无天日、被当作纯粹消耗品使用的卧底岁月。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叶瑞安的心猛地一揪。他清楚地看到了顾曼曼那细微的、自我安抚的小动作，也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抑的、被触痛的气息。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没有贸然打扰，只是悄悄地将观察室里唯一的一杯温水，轻轻推到了顾曼曼面前的桌面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范天明低声而果断地对着通讯器下令：“大猫，立刻带人，秘密监控孙莉！盯死她！防止她销毁证据或潜逃！等王强的正式口供笔录完成，立刻申请对她的逮捕令！”
“明白！”大猫沉稳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他最后看了一眼瘫软在椅子上、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王强，转身拉开审讯室的门，高大沉默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去执行那无声却致命的布控。
观察室里，王强的供述还在继续，如同一条肮脏的河流，冲刷出孙莉精心布置的伪证网络。范天明和叶瑞安专注地听着，记录着。菜菜和小楠也迅速投入到记录和证据链梳理中。
只有顾曼曼，依旧低着头，指尖那块融化的巧克力黏腻冰凉。她看着面前那杯温水蒸腾起的微弱热气，又看了一眼单向玻璃后那个崩溃痛哭、终于认清自己“工具”本质的王强，眼神空洞而复杂。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入观察室，一半落在忙碌的众人身上，一半落在她低垂的侧影和那块融化的巧克力上，光暗分明。真相正在浮出水面，而某些深埋的伤痛，也被这胜利的曙光，悄然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