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婚纱与伤疤
阳光透过婚纱店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整个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新布料的馨香和淡淡的香水味。今天的主角，林溪，正站在明亮的试衣台上，洁白的婚纱如同月光织成的云朵，层层叠叠地簇拥着她。头纱半掩，露出她清丽的脸庞，眼眸里盛满了即将为人妻的幸福与羞涩。范天明站在她面前，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刑侦大队长，此刻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黏在林溪身上，炽热得几乎要融化。
“哇！林姐！美翻了！”菜菜（菜嘉黎）第一个跳起来，手里还捧着半杯奶茶，眼睛瞪得溜圆，毫不吝啬地发出赞叹。她旁边的小楠（陈筱楠）也激动地拍手：“是啊是啊！范队，你真是捡到宝了！”小安子（张国安）、刚子（赵刚）、大猫（张谨毛）几个大男人站在稍远处，脸上都带着由衷的笑容，刚子憨厚地点头，大猫吹了声口哨，小安子则撞了下范天明的肩膀，挤眉弄眼。
“咔嚓”一声轻响，店门被推开。顾曼曼走了进来，脸上是熟悉的、灿烂得过分的笑容：“哇哦！我们新娘子闪亮登场啦！美得我都睁不开眼了！”她快步走到试衣台前，给了林溪一个大大的拥抱，“恭喜啊，笑嘻嘻！范老妈子，便宜你了！”
范天明笑着回敬：“疯丫头，就你嘴贫！”林溪则紧紧回抱了她一下，拉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喜悦：“曼曼，你来了就好。正想跟你说件重要的事呢！”
林溪深吸一口气，看着顾曼曼的眼睛，声音温柔却异常坚定：“曼曼，做我的伴娘吧。站在我身边，送我出嫁，就像我们以前在警校说好的那样。”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顾曼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像被按了快进键一样，以更夸张的姿态绽开，甚至还带着点戏谑，她抬起手，故意晃了晃手腕，那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了内侧一道扭曲而狰狞的疤痕，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噗！笑嘻嘻，你开什么玩笑呢？”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讲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你看看我这身‘勋章’！”她又侧了侧身，隔着衣服，仿佛能让人看到肩胛骨上那处子弹擦伤的轮廓，“你总不会想要个浑身挂彩、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伴娘吧？到时候一紧张，再给你婚礼现场演个‘突发状况’，林妈妈和林爸爸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呀？”她试图用自嘲和调侃来筑起一道墙，将那瞬间涌起的巨大恐慌和自卑挡在外面。
那几道狰狞的疤痕，像冰冷的刺，瞬间扎破了婚纱店里温馨的泡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曼曼的手腕上，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沉重的心疼。菜菜和小楠捂住了嘴，眼睛瞪大；小安子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复杂而凝重；
林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不顾自己还穿着繁复的婚纱，一步上前，紧紧抓住顾曼曼那只带着伤疤的手腕，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执拗：“我不管！顾曼曼，这些疤是你活下来的证明！是你比我们任何人都勇敢的勋章！我林溪这辈子最重要的姐妹，你就必须站在我身边！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要你陪着我！”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倔强。
范天明也走到林溪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看着顾曼曼，眼神认真：“疯丫头，溪溪说得对。这些伤疤，是你战斗过的痕迹，一点都不丢人。我们这帮老朋友，谁不知道你的好？别推辞了。”
顾曼曼看着林溪通红的眼眶，听着范天明的话，那层强装的“阳光”面具下，是剧烈翻涌的酸楚和无措。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被堵住了。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带着一丝匆忙的气息。叶瑞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相当考究的、印着某高端定制工作室logo的大纸袋。他额角有细微的汗意，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叶瑞安的声音依旧温和，他朝众人点头示意，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被林溪紧紧抓着手腕、脸色苍白眼神闪烁的顾曼曼身上。
他径直走到顾曼曼面前，没有看其他人，只是将手中的大纸袋递向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抗拒的说服力：“曼曼，试试这个。”
顾曼曼有些茫然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纸袋，低头看了看。范天明立刻反应过来，眼珠一转，立刻接过话头，带着夸张的恍然大悟：“哎呀！我说瑞安怎么迟到呢！原来是去拿秘密武器了！疯丫头，快打开看看！瑞安的眼光，那肯定错不了！保证让你惊艳四座！”
在众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顾曼曼迟疑地打开了纸袋。里面是一件折叠整齐的伴娘礼服。当林溪帮她把礼服小心地提起来展开时，整个试衣间都安静了。
那是一件极其精致的礼服。主色调是柔和的香槟色，面料带着珍珠般的光泽。设计并非繁复的公主风，而是优雅流畅的线条。最特别的是它的细节——上半身是细腻的蕾丝长袖，袖口巧妙地延伸至手腕，形成优雅的喇叭状，完美地覆盖了手腕内侧那道最显眼的疤痕。领口设计成别致的小立领，后颈处缀着同色系的薄纱，若有似无地延伸下来，巧妙地遮掩了肩胛骨附近的伤痕区域。腰线收束得恰到好处，裙摆是流畅的A字型，既显身段又不失端庄。整件礼服的设计，仿佛每一寸布料都经过精确计算，只为了一件事：温柔地包裹住那些承载着痛苦过往的印记。
“这是……”顾曼曼怔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细腻柔软的蕾丝袖口。
“我请朋友帮忙赶制的。”叶瑞安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礼服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想着……小溪结婚，你肯定是要当伴娘的。”他没有说更多，没有提及他如何笨拙地画设计草图，如何一次次跟设计师沟通细节，如何强调必须完美覆盖所有疤痕。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请朋友帮忙”。
范天明立刻夸张地“哇”了一声，推着顾曼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换上啊！让我们见识见识瑞安的高定大作！”
在众人半是鼓励半是“胁迫”的目光下，顾曼曼抱着那件礼服，被林溪和店员推进了试衣间。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当试衣间的帘子再次拉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顾曼曼站在那里，香槟色的礼服衬得她肌肤胜雪。长袖蕾丝温柔地包裹着手臂，将狰狞的疤痕化为优雅的纹路；立领的设计不仅遮住了肩胛的伤痕，更凸显了她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合体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秾合度的身材，裙摆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不再是那个带着一身伤痕、刻意用“阳光”伪装自己的“疯丫头”，也不是卧底归来后那个脆弱易碎的影子。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优雅、美丽，带着一丝脆弱却无比真实的女子，一种久违的、几乎被她自己遗忘的女性光彩。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充满了陌生和迷茫。那真的是她吗？那个在黑暗泥泞中摸爬滚打，浑身沾满血腥和污秽的“青鸟”？那个回来后只能用药物和伪装支撑的躯壳？镜中的影像如此光洁美好，美好得让她心头发颤，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叶瑞安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旁。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镜中的她，镜子里映出他深邃的眼眸，那里不再是平日温文尔雅的学者模样，而是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深沉得如同海洋般的爱意和疼惜。他抬起手，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帮她将一缕滑落到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廓，带着温热的触感。
镜子里，两人的目光隔着镜面交汇。顾曼曼清晰地看到了叶瑞安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她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蜷缩，一种陌生的悸动混杂着巨大的慌乱，瞬间席卷了她。
“啧啧啧！”范天明看准时机，摸着下巴，啧啧有声，“我说什么来着？瑞安出品，必属精品！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嘛！疯丫头，这下没理由拒绝了吧？再推辞，可就是不给溪溪和我面子了哦！”
刚子、大猫、小安子三个大男人，此刻眼睛都快看直了。刚子憨憨地挠了挠头，憋出一句：“曼…曼曼，真好看！”大猫难得没吹口哨，只是用力点头表示赞同。小安子则撞了下范天明，小声嘀咕：“老大，叶顾问这招…高啊！”
而菜菜和小楠，早就凑在一起，激动地抓着对方的手臂，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嘴巴无声地张合着，眼神在叶瑞安帮顾曼曼整理头发的温柔动作和顾曼曼瞬间泛红的耳根之间疯狂扫视！两人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用口型疯狂交流着：“磕到了磕到了！”“叶顾CP锁死！钥匙我吞了！”“啊啊啊叶教授的眼神杀我！”“曼曼姐耳朵红了！”
顾曼曼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穿着那件为她遮去伤痕、绽放美丽的礼服，感受着身后叶瑞安那沉静却炽热的目光，听着周围伙伴们真诚的赞美和范天明“威逼利诱”的调侃，再对上林溪充满期待和恳求的眼神……那道用自嘲和拒绝筑起的心墙，终于在温暖和理解的潮水中，无声地、缓缓地坍塌了一个缺口。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看着镜中叶瑞安温柔专注的侧脸，感受着四周包裹着她的、毫无保留的关爱。许久，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再抬起头时，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终落在林溪充满希冀的脸上。她没有再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