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信号追踪与深夜恐慌
雅颂拍卖会的“假面舞会”落幕，带回来的不是失窃的珠宝，而是沉重的线索和更深的迷雾。分析室里，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而充满张力。
菜菜像打了鸡血一样扑在电脑前，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拍卖会当晚捕捉到的所有数据流。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声密集如雨点，眼镜片反射着屏幕幽幽的蓝光。那份从侍应生（熊季礼）身上捕捉到的、转瞬即逝的加密异常信号，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成了她唯一的猎物。
“脉动畸变……0.3秒间隔……核心编码序列是‘XK-7’变体……但外层包裹了至少三层动态跳频壳，还嵌入了反蜜罐诱饵……” 菜菜一边飞速操作，一边念念有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邓舒（代码）！果然是你！这次休想再溜掉！”
她调动了局里最强的运算资源，甚至通过赵局特批，临时接入了国家网络安全中心的部分算力。一场无声的、在浩瀚数据海洋中的顶尖猎杀悄然展开。菜菜如同最精明的猎手，根据那微弱的信号特征，不断构建追踪模型，模拟对方的跳转路径，设置逻辑陷阱。邓舒的反追踪手段同样高超，如同一条狡猾的电子章鱼，不断喷吐着墨汁（垃圾数据包和虚假路径），试图混淆视线，甚至好几次差点将菜菜的追踪程序引入预设的“死循环”病毒区。
“靠！又是个假节点！” 菜菜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抓起旁边的能量饮料猛灌一口，眼神却更加锐利，“跟我玩障眼法？看你能布多少层！”
分析室的另一角，顾曼曼也在忙碌。她根据拍卖会现场观察到的细节（卢俊义的视线落点、熊季礼观察的结构点），结合雅颂艺术中心的建筑蓝图和安保日志，正在构建一份详尽的“天团”可能行动路径和潜在漏洞分析报告。她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将犯罪者可能的思维模式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份报告将为后续布防和监控提供重要方向。
小楠在一旁协助她整理资料，看着顾曼曼专注的侧脸，眼中满是崇拜：“曼曼姐，你好厉害！感觉你好像能猜到那些坏蛋下一步要干什么似的！”
顾曼曼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只是……根据现场信息合理推测而已。”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合理推测”背后，是多少次生死边缘的逃亡和对犯罪者心理近乎本能的直觉，那些直觉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
夜色渐深。警局大楼里大部分区域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专案组分析室这一隅还亮着，像黑暗海洋中孤独的灯塔。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
范天明和叶瑞安处理完其他事务，也来到了分析室。范天明抱臂站在菜菜身后，眉头紧锁地看着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攻防战。叶瑞安则走到顾曼曼身边，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声音温和：“曼曼，很晚了，要不先休息？报告明天再弄。”
顾曼曼抬起头，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下的青影更深了。她接过牛奶，指尖冰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快弄完了。这个分析很重要，早点出来，对布防有帮助。” 她避开叶瑞安关切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驱不散心底那丝莫名的烦躁和越来越强烈的疲惫感。她只想快点结束工作，回到那个可以暂时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房间。
“菜菜那边怎么样？” 范天明问道。
“还在斗！” 菜菜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亢奋的嘶哑，“对方太狡猾了！不过……快了！我感觉她的‘墨汁’快喷完了！我已经锁定了三个最可能的物理跳板区域！只要她再动一下……”
就在这时——
“滋啦——！”
分析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毫无预兆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电流声！
紧接着！
“啪！”
整个分析室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所有的电脑屏幕、指示灯、甚至连应急出口的绿色标识灯，都同时熄灭了！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靠！什么情况？！” 菜菜的惊叫声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猝不及防的慌乱，“跳闸了？我的追踪啊！就差一点了！”
“备用电源呢？小楠！快看看！” 范天明沉稳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指挥者的本能。
“在……在看了！” 小楠摸索着手机想打开手电筒。
然而，就在灯光熄灭的刹那——
“呃……” 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短促吸气声，从顾曼曼的位置传来。
黑暗，像一只冰冷粘腻的巨手，瞬间攫住了顾曼曼！
不是普通的黑暗！是那种绝对的、剥夺了一切视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如同那个被遗忘在边境毒辣烈日下、却内部漆黑如墨的铁皮禁闭室！
视觉被剥夺的瞬间，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扭曲！
* **听觉：** 菜菜的惊呼、范天明的指令、小楠摸索手机的窸窣声……在她耳中瞬间扭曲、拉长，变成了禁闭室外看守粗暴的呵斥、铁门关闭时沉重的“哐当”巨响！还有……还有黑暗中那无处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声——是蟑螂！是老鼠！它们在爬行！它们在啃噬！它们正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爬！
* **嗅觉：** 空气中残留的咖啡味、打印纸的油墨味……瞬间被记忆中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取代——是排泄物！是呕吐物！是馊饭腐败发酵的酸臭味！那气味无孔不入，钻进她的鼻腔，直冲大脑！
* **触觉：** 身下柔软的办公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粗糙、沾满污秽的铁皮地面！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与饿疯了的囚徒搏斗时被咬伤的剧痛！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无法呼吸！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黏腻冰冷！
“不……不要……走开……” 顾曼曼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猛地从椅子上滑落，蜷缩成一团，死死地抱紧自己的膝盖，将头深深埋了进去！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和压抑到极致的抽泣！
PTSD！最严重的闪回爆发了！
禁闭室的黑暗、恶臭、饥饿、恐惧、绝望……所有被她强行压抑、深锁在心底的恐怖记忆，在失去光明的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冲垮了她脆弱的精神堤坝！她不再是那个冷静分析的情报员，她只是一个被困在绝望炼狱里的、惊恐万分的囚徒！
“曼曼？！” 范天明和小楠的声音同时响起，充满了震惊和担忧。他们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看到了蜷缩在桌子底下、抖成一团的顾曼曼。
“曼曼姐！你怎么了？！” 小楠吓坏了，想靠近。
“别动她！” 叶瑞安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顾曼曼此刻的状态！强行触碰或刺激，可能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应！
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叶瑞安的心就猛地一沉！他几乎是凭着直觉和对顾曼曼位置的记忆，在绝对的黑暗中，毫不犹豫地、精准地朝着她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迟疑！
他冲到顾曼曼蜷缩的角落，没有试图去拉她，也没有大声呼唤她的名字。他直接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在顾曼曼因为极度恐惧而本能地挥动手臂抗拒时，他的大手坚定而有力地穿过黑暗，准确地、牢牢地握住了她那双冰冷、颤抖、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手臂皮肉里的手！
“疯丫头！” 叶瑞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穿透恐惧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她混乱的意识中，“是我！叶瑞安！看着我！看着我！”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实体感，瞬间穿透了那层将她与真实世界隔绝的冰冷噩梦！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指腹用力按压着她冰冷的指节，传递着最直接的、属于活人的温度和力量。
顾曼曼的挣扎猛地一僵！那熟悉的、温和却带着强大力量的声音，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记忆中的黑暗和嘶吼。手腕上传来的、被紧握的、带着疼痛的实感，将她的意识从那片恶臭冰冷的铁皮地狱中，硬生生地拽回了一丝！
“书……书呆子……？”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和不确定的声音，从她埋着的膝盖间逸出，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我！我在！” 叶瑞安立刻回应，声音更加沉稳坚定，他微微调整姿势，单膝跪在她面前，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事了，疯丫头。只是跳闸了，很快就好。看着我，看着我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不急不缓，引导着她的意识回归现实。
黑暗中，顾曼曼剧烈颤抖的身体幅度似乎小了一些，那压抑的呜咽声也低了下去。她依旧蜷缩着，但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在叶瑞安温暖而坚定的手掌包裹下，开始出现一丝丝微弱的松动。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反手也死死抓住了叶瑞安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仿佛那是连接现实与噩梦的唯一通道。
就在这时——
“啪嗒！”
备用电源启动了！分析室头顶的应急灯亮了起来，发出惨白但足以照亮空间的光线。电脑设备也陆续重新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光明驱散了物理的黑暗。
小楠和范天明借着灯光，看清了角落里的景象：顾曼曼蜷缩在桌子底下，脸色惨白如纸，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角，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叶瑞安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虚悬在她背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他的侧脸在应急灯下显得异常坚毅，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深不见底的心疼和一种近乎守护者般的决绝。
顾曼曼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起了眼，意识似乎又清晰了几分。她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叶瑞安的脸，看清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手腕上那被紧握的、带着疼痛的实感，和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终于将她彻底从那片恐怖的记忆中拽了回来。
巨大的羞耻感和虚脱感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同时挣扎着想站起来，声音带着极力掩饰的慌乱和破碎的沙哑：“我……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突然黑灯瞎火的……” 她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无比僵硬和脆弱，比哭还难看。她甚至不敢看叶瑞安的眼睛，更不敢看范天明和小楠。
叶瑞安感受到她的抗拒和羞耻，立刻松开手，并顺势站起身，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给她留出空间。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嗯，突然断电是挺吓人的。你没事就好。” 他没有追问，没有点破，只是用最平常的态度，给了她一个体面的台阶。
范天明也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转移话题，对着还在电脑前发愣的菜菜吼道：“菜菜！信号！信号还在不在？！”
菜菜被这一吼惊醒，猛地扑向已经重启完毕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狂喜：“在！还在！哈哈！邓舒这老狐狸！她刚才肯定也受断电影响了！她的动态壳出现了0.5秒的延迟！我抓住她了！物理地址锁定了！城西！旧工业区！‘恒发’电子废弃品处理厂！”
灯光下，菜菜兴奋得小脸通红。而角落里的顾曼曼，借着整理头发和衣服的动作，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双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惯常的、努力显得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的惊悸和空洞，在惨白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叶瑞安的目光落在她依旧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又迅速移开。他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坐下，看似在查看资料，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异常沉重。他知道，刚才那短暂的黑暗，对顾曼曼而言，不亚于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她拼命维持的“正常”表象下，是随时可能崩溃的深渊。而追踪到的邓舒地址，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却也是下一场硬仗的开始。深夜的警局，光明与阴影交织，希望与创伤并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