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神秘的联系人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清冷,透过范天明家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热敷包散发的淡淡药草味。林溪坐在餐桌旁,小口喝着范天明刚榨好的、热气腾腾的豆浆,浓郁的豆香弥漫开来。她的右膝上覆盖着一条薄毯,经过一夜的休息和热敷,晨起时那令人皱眉的僵硬感已经缓解了许多,但阴雨天留下的滞涩感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她伤处的存在。

“慢点喝,烫。”范天明端着一盘煎得金黄的鸡蛋和烤吐司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握着杯子的手上,又迅速滑过她盖着毯子的膝盖,眉头习惯性地微蹙,“今天感觉怎么样?要不上午的复健……”

“按计划来。”林溪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持。她放下豆浆杯,双手扶着桌面,借力慢慢站起身,毯子滑落在地。她微微吸了口气,感受着膝盖承受身体重量时传递来的熟悉的酸胀感,然后稳稳地迈出一步,拿起靠在桌边的助行杖。“我能行,别总把我当玻璃人。”

范天明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对她这份坚韧的欣赏。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迅速弯腰捡起毯子,搭在椅背上。“行,听林大法医的。复健完了我送你去局里。”

复健中心明亮而充满活力。林溪在专业器械的辅助下,在康复师的指导下,重复着看似简单却需要极大毅力的动作——屈膝、抬腿、保持平衡。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和运动衫的后背。每一次发力,右膝深处都传来清晰的抗议,酸、胀、带着细微的刺痛。她紧咬着下唇,脸色微微发白,眼神却专注得近乎固执,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角力。

范天明就站在不远处的玻璃隔断外,双手插在裤袋里,身体站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林溪的身影,看着她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因成功完成一个动作而眼中闪过的一丝光亮,看着她扶着器械短暂喘息时微微颤抖的指尖。每一次她身体晃动,他的肩膀都会下意识地绷紧,仿佛随时准备冲进去扶住她。但他始终没有动,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陪着她经历每一分的艰难与坚持。阳光穿过玻璃,在他硬朗的侧脸上投下明暗分明的光影,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专注和心疼。

一个小时后,林溪在康复师的搀扶下走出训练区,运动衫几乎湿透,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战胜自我的疲惫与满足。

“感觉不错,比上次又进步了。”康复师笑着鼓励,“坚持住,林法医。”

范天明立刻迎上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助行杖,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臂,让她将一部分重量倚靠过来。“辛苦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

回到市局,气氛与复健中心的宁静截然不同。技术室的区域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迫感。菜嘉黎(菜菜)像一只高速运转的陀螺,在几块巨大的屏幕前切换着画面,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屏幕的光在她专注的脸上明明灭灭。旁边的打印机正孜孜不倦地吐出一张张纸页。

“范队!林老师!”看到两人进来,菜嘉黎眼睛一亮,抓起一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快步走过来,“孔老爷子的手机和电脑有重大发现!”

她将资料摊开在旁边的空桌上,指着其中一张打印的通话记录详单:“重点在这里!案发前半个月开始,孔老爷子和一个归属地为市区艺术区附近的号码联系异常频繁!平均每天通话两到三次,每次时长从几分钟到半小时不等!最后一次通话记录,就在案发前一天下午!”

屏幕上同步显示出通话记录的图表,那个陌生的号码在密密麻麻的通讯记录中如同一条醒目的红线,贯穿了孔维国生命最后的日子。

“能定位到机主吗?”范天明目光如炬。

“正在查!”菜嘉黎手指飞快地在另一台电脑上操作,“这个号码是非实名登记的预付费卡,很谨慎。但根据基站信号定位,最后一次活跃位置,就在南岸艺术区‘蓝调’酒吧附近!而且,”她切换屏幕,调出一组银行流水记录,“看这个!案发前一周,孔维国的账户有一笔五万元的现金支出!取款地点……正是南岸艺术区的一个ATM机!”

现金交易、非实名号码、艺术区……线索瞬间聚焦。

“查那个区域符合画像的人!”范天明立刻下令,“特别是与古玩、字画沾边的!小安子,大猫!目标南岸艺术区,重点排查与孔维国有过接触的可疑人员!菜菜,继续深挖那个号码的通联记录和基站数据,缩小范围!”

“是!”张国安(小安子)和张谨毛(大猫)立刻领命而去。

菜嘉黎继续敲击键盘,屏幕上的数据流快速滚动。几分钟后,她猛地一拍桌子:“Bingo!交叉比对艺术区监控(虽然模糊)、附近店铺走访记录(一个画材店老板有印象)和那个号码的频繁活动位置,锁定一个目标——伍辉涛!男,35岁,无固定职业,自称是画家,租住在艺术区一个旧仓库改造的工作室里。画材店老板说,孔老爷子大概一个月前开始,偶尔会去找他,两人似乎在谈什么画的事情!”

“伍辉涛……”范天明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立刻找到他!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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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艺术区,由旧厂房和仓库改造而成,充斥着斑驳的涂鸦、个性的工作室和零散的咖啡馆,空气中飘荡着松节油、颜料和咖啡因混合的独特气味。张国安和张谨毛根据菜菜提供的地址,很快找到了伍辉涛租住的那个仓库工作室。

工作室很大,但异常凌乱。画布、颜料桶、调色板、未完成的油画和素描稿堆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彩和灰尘的味道。一个穿着沾满颜料污渍的旧T恤和牛仔裤、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对着画架发呆,画布上是一片混沌压抑的色彩。他就是伍辉涛。看到穿着便装但气场截然不同的两人亮出证件,伍辉涛明显愣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市局刑警队的?找……找我什么事?”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在沾满颜料的裤子上蹭了蹭。

“伍辉涛?跟我们走一趟,了解点情况。”张国安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了解情况?我……我犯什么事了?”伍辉涛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躲闪。

“关于孔维国老先生的事。”张谨毛(大猫)补充了一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工作室。

听到“孔维国”三个字,伍辉涛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孔……孔老爷子?他……他怎么了?我……我不知道啊……”他的反应激烈得近乎失控。

张国安和张谨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个人,问题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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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局刑侦支队一号审讯室。灯光被刻意调得有些刺眼,冰冷的白墙,冰冷的铁桌,冰冷的空气,营造出一种无形的压力。伍辉涛坐在铁桌对面,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坐在对面的范天明和叶瑞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油腻的头发。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肩膀不自觉地缩着,整个人透着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范天明坐在主位,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姿态沉稳如山岳,目光却锐利如出鞘的刀锋,带着审视一切的压力,牢牢锁定着伍辉涛。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就让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瑞安坐在范天明旁边,姿态相对放松一些。他穿着熨帖的衬衫,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反射着顶灯的白光,让人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神。他手里拿着一支笔,无意识地在指尖转动着,动作舒缓,与范天明带来的压迫感形成微妙的互补。他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平静地观察着伍辉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次呼吸的急促,手指每一次无意识的蜷缩。

“伍辉涛,”范天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寂静的空气里,“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不……不知道啊警官……”伍辉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眼神慌乱地扫过范天明冷硬的脸,又飞快地垂下,“我……我就是个画画的,老老实实……”

“老老实实?”范天明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那你解释一下,案发前半个月,你和孔维国频繁通话,聊些什么?还有,他账户里那五万块钱,为什么取出来给你?”

伍辉涛的身体猛地一抖,像被电击了一下。“我……我……”他语塞,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着,眼神剧烈地闪烁,仿佛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

“伍先生,”叶瑞安适时开口,声音温和舒缓,如同清泉流过焦躁的砂石,“我们请你来,是为了了解真相。孔老先生遭遇了不幸,我们都很遗憾。你和他有交往,也许能提供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信息,帮助找到凶手。配合调查,对你自己,对告慰孔老先生,都很重要。”他的话语没有指责,只有引导,目光平和地看着伍辉涛,传递出一种“你可以信任我”的信号。

伍辉涛的目光被叶瑞安温和的态度吸引过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声音带着哭腔:“警官……我……我说!孔老爷子他……他是好人啊!怎么会这样……”

“你们怎么认识的?”范天明追问,语气不容置疑。

“就……就在艺术区这边认识的。”伍辉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我在街边摆摊卖点自己的画,孔老爷子路过,看中了我临摹的一幅……一幅古画的仿作,就聊了几句。他说他对老物件有兴趣,问我有没有门路……我……我手头紧,正好老家亲戚以前收过一幅破破烂烂的老画,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也不知道真假,我就想着……想着能不能换点钱……”

“什么画?”叶瑞安敏锐地问。

“就……就是一幅很旧的绢画,黑乎乎的,画得……画得有点吓人。”伍辉涛努力回忆着,脸上露出混杂着嫌恶和一丝贪婪的复杂神情,“画的是……像是一个祭坛,周围点着很多蜡烛,影影绰绰的,中间好像……好像有个眼睛还是什么符号……我也看不懂。孔老爷子看了,好像挺感兴趣,研究了好久。后来他就说先买回去‘解解闷’,研究研究,给了我……给了我五万块。”他提到钱时,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心虚。

“之后呢?”范天明紧盯着他,“为什么频繁联系?”

“他……他买回去后,隔三差五就打电话问我。”伍辉涛的紧张感又上来了,“问我知不知道画的来历,问我亲戚那边还有没有类似的,还问我……问我认不认识懂这些‘老东西’符号的人……问得特别细!我就是个画画的,我哪懂这些啊!我都是实话实说不知道……他好像……好像有点失望,又好像……有点害怕?”伍辉涛的语气不确定起来。

“害怕?”叶瑞安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身体微微前倾,“他表现出害怕了?具体说说。”

“就是……有几次打电话,他声音压得很低,问我最近有没有觉得被人盯着?问我知不知道那画上符号是什么意思?说感觉那画……有点邪门……”伍辉涛缩了缩脖子,“我听着也觉得瘆得慌,就劝他把画扔了或者烧了算了。可他好像……又舍不得?唉,我也搞不懂他……”

“案发当晚,也就是昨晚8点到10点之间,你在哪里?”范天明的问话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切要害。

伍辉涛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神充满了惊恐:“警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有……我有不在场证明!我昨晚一直在‘蓝调’酒吧!从晚上七点多一直待到快十二点才走!酒吧老板、服务员,还有好几个熟客都能给我作证!你们可以去查!”

他的反应异常激烈,身体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范天明的问题触发了什么极度恐惧的开关。这种恐惧,不像是对被冤枉的愤怒,更像是一种……对某个未知存在的深深忌惮。

叶瑞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他清晰地看到,当范天明提到“案发当晚”和“孔维国”时,伍辉涛瞳孔瞬间的剧烈收缩,呼吸骤然急促,手指死死掐进了掌心。这不是一个凶手被戳穿时的反应,更像是一个知晓内情、对幕后黑手充满恐惧的知情者被触及痛处的表现。

“蓝调酒吧?”范天明重复了一遍,记下地址。“我们会核实。把你昨晚在酒吧接触过的人,具体位置,时间点,详细写下来!”他推过去纸笔。

伍辉涛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抓过笔,手抖得厉害,歪歪扭扭地开始写。

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内,单向玻璃后,赵刚静静地站着。他透过玻璃,清晰地看到审讯室里的一切,看到伍辉涛那掩饰不住的惊恐和慌乱,也看到叶瑞安镜片后那洞察一切的目光。

“他的恐惧不是装的。”赵刚的声音很轻,带着警察特有的冷静判断,“也不是针对被抓。他害怕的,是别的东西。那个符号……还有他提到的画。”他看向旁边负责记录的警员,“重点记录他描述那幅古画的内容,特别是符号。”

“明白。”警员飞快地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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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安和张谨毛的行动效率极高。目标明确——南岸艺术区,“蓝调”酒吧。

酒吧的灯光迷离,音乐声震耳欲聋,空气中混合着酒精、香水和烟草的味道。时间尚早,客人不算太多。张国安亮出证件,直接找到值班经理和昨晚当班的服务员。

“伍辉涛?认识认识!就那个落魄画家嘛!”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酒保很健谈,“他昨晚确实在,老位置,吧台最里面那个角落。差不多七点半就来了,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生啤,然后就一直缩在那儿,跟个鹌鹑似的,时不时还神经质地东张西望。”

“他待了多久?中途离开过吗?”张谨毛追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吧台和角落。

“一直待到快十二点我们打烊轰人才走!”酒保很肯定,“中间就去了两次厕所,每次也就两三分钟。喏,那边有监控,对着吧台和过道,拍得清清楚楚!”他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

张国安立刻要求调看监控。画面清晰显示:从晚上19:38分伍辉涛进入酒吧,到23:52分他脚步虚浮地离开,期间他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吧台角落,面前只有那一杯啤酒。他中途确实离开座位两次去洗手间,时间都很短,且必经之路都在监控范围内。几个常客和服务员也分别接受了询问,证实了酒保的说法。

“时间完全覆盖案发时段。”张国安看着手表上记录的关键时间点(青石镇到市区艺术区,即使在雨夜路况下开车狂飙,单程也至少需要一小时以上),得出结论,“他不可能出现在青石镇作案。”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

张谨毛皱着眉,看着监控画面里伍辉涛那副坐立不安、惊弓之鸟般的样子,低声对张国安说:“安子,这小子虽然没杀人,但他肯定知道点什么。你看他那怂样,吓破胆了都。”

“嗯。”张国安点头,眼神凝重,“回去报告范队。那幅画,还有那个‘影烛会’的符号……恐怕才是关键。伍辉涛,只是这条线上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小虾米。”

两人带着拷贝的监控录像和证言笔录,迅速离开了喧闹的酒吧。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而那个用鲜血绘制的诅咒之眼,仿佛在黑暗中无声地嘲笑着警方的追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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