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甜蜜陷阱与急坠深渊
苏芮的高级公寓里,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喧嚣的城市和刺目的阳光,营造出一种近乎墓穴的寂静。书房隔间的门敞开着,里面那些属于范天明的照片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苏芮坐在书桌前,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浸在阴影里。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手指在键盘上轻盈而快速地敲击,发出细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嗒嗒声。
屏幕上,是几个层层嵌套的加密窗口。她在浏览的,赫然是林溪在警校时期的一些非公开活动记录,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从班级合影里放大裁剪出来的照片——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那个笑容明亮、被林溪称为“曼曼”的女孩,顾曼曼。苏芮的目光在顾曼曼和林溪勾肩搭背的亲密姿态上反复流连,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呵…好姐妹?”她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顾曼曼灿烂的笑脸,“那就让这份姐妹情,送你最后一程吧。”
她点开一个特殊的通讯软件,界面简洁到近乎简陋。这并非市面上的任何公开应用,而是通过某种特殊渠道获得的、经过多重加密和虚拟跳转的通讯工具,信号源如同幽灵般难以捉摸。她熟练地输入指令,一个虚拟号码生成器开始运作,一串随机数字在屏幕上跳动。
地点…地点是关键。必须是一个能瞬间唤起林溪对顾曼曼强烈记忆、且具有“合理性”的所在。苏芮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警校…警校后山…那个废弃的凉亭!
她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对,就是那里!她记得顾曼曼曾经在某个私下场合(或许是林溪在警局偶然提起的往事片段),用怀念的语气说过那是她们几个小姐妹读书时偶尔偷偷跑去分享零食、吐槽训练的“秘密基地”。一个只属于她们、带着青春回忆的“老地方”。这个地方,对林溪而言,一定意义非凡。用它做陷阱,再合适不过。
苏芮深吸一口气,开始编辑短信。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推敲,力求精准地刺中林溪最脆弱的神经:
> **小溪溪,我身份暴露!处境极危!速来老地方(警校后山,废弃的凉亭)救我!勿信任何人!阅后即焚!——曼曼**
她刻意用了“小溪溪”这个更显亲昵的称呼,虽然她记得顾曼曼通常叫的是“笑嘻嘻”,但这细微的差异在巨大的恐慌面前,极有可能被忽略。而“身份暴露”、“处境极危”、“勿信任何人”这些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指顾曼曼卧底身份的核心要害。“阅后即焚”则是最后的保险,确保林溪在慌乱中清除这条信息,不留痕迹。
短信编辑完成,苏芮凝视着屏幕,仿佛能看到林溪收到这条信息时的惊恐模样。她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残忍笑意,纤细的食指悬停在发送键上方,如同死神即将落下镰刀。
“林溪,游戏开始了。”她轻轻吐出这句话,指尖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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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正驾车行驶在通往市局的早高峰车流中。车窗外是熟悉的城市街景,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在车内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试图抚平她内心深处的褶皱。然而,苏芮绑架案带来的惊悸如同水底的暗草,稍不留神就会缠上心头,而顾曼曼长久失联的阴影更是挥之不去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
突然,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发出刺耳的震动声,打破了车内的平静。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林溪微微蹙眉,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一条新短信赫然跃入眼帘。
“小溪溪…”
看到这个昵称开头的瞬间,林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猛地冲向头顶!这个称呼…是曼曼!只有曼曼会这样叫她!虽然她记得曼曼通常写的是“笑嘻嘻”,但这细微的差别在此刻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被巨大的、灭顶的担忧蒸发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后面的文字上:
> **我身份暴露!处境极危!速来老地方(警校后山,废弃的凉亭)救我!勿信任何人!阅后即焚!——曼曼**
“身份暴露!”
“处境极危!”
“救我!”
“勿信任何人!”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溪的心上!眼前瞬间闪过顾曼曼明亮笑容被黑暗吞噬的画面,闪过她可能身陷囹圄、正在遭受非人折磨的可怕想象!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她淹没,理智的堤坝在巨大的情感冲击下轰然崩塌!
“曼曼!”她失声惊呼,声音带着撕裂般的颤抖。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冰凉,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怀疑!刻骨的担忧和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短信里那个绝望的求救信号在疯狂尖叫!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盘!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在车流中划出一个惊险的弧度,引得后面一片愤怒的喇叭声。她顾不上这些,油门被她死死踩下,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车子像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原本的车道,朝着与市局截然相反的方向——警校后山疾驰而去!
在极致的慌乱中,她仅存的一丝模糊意识还记得短信最后的指令:“勿信任何人!”以及“阅后即焚”!
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她一边死死盯着前方拥堵的路况,一边凭着肌肉记忆,点开通话记录,找到范天明的名字,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的,是漫长的、令人绝望的忙音!一次,两次…无人接听!
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她击垮!时间就是曼曼的生命!她不能等!
情急之下,她退出通话界面,手指在短信框里飞快地、几乎是胡乱地敲下几个字:“曼曼有危险!后山凉亭!” 甚至来不及检查是否有错别字,她凭着最后一点力气,狠狠按下了发送键,目标正是那个她此刻最想依靠、却无法联系上的名字——范天明。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勿信任何人!阅后即焚!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她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决绝,点开那条来自“曼曼”的短信,指尖悬停在删除键上,停顿了不足一秒,然后重重落下!
那条承载着“救命”信息的短信,瞬间从屏幕上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如同苏芮精心设计的那样,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抹去了最关键的直接线索。
做完这一切,林溪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冷汗浸湿了后背。她将手机丢回副驾驶座,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通往警校后山的道路,油门踩到了底。引擎的轰鸣盖过了她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车子在车流中疯狂穿梭,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废弃的凉亭,奔向那个可能是挚友唯一生路的陷阱。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救曼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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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H市局刑侦一队队长办公室。
气氛并不轻松。范天明坐在办公桌后,眉头微锁,听着对面搭档张国安(小安子)的汇报。小安子手里拿着一份案卷,正指着其中一处细节:“老大,你看这里,上个月‘夜色’酒吧那起斗殴案的伤者笔录,和他后来在派出所补录的,关于对方动手原因的描述,前后细节对不上,感觉像是刻意模糊了什么……”
范天明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卷宗上的文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透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的条纹。左肩的枪伤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后,传来阵阵隐痛,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朝下。刚才小安子进来时,他顺手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避免干扰重要的案情讨论。
就在这时,手机的屏幕在桌面下方无声地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一条来自林溪的短信,带着那个足以让他瞬间炸裂的警报——“曼曼有危险!后山凉亭!”——悄然抵达。
然而,它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声响,也没有一丝光亮被专注案情的范天明察觉。
办公室里,只有小安子清晰的汇报声和范天明偶尔低沉的询问声在回荡。那部沉默的手机,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哨兵,静静躺在桌面上,守着那条即将引爆惊雷的致命信息,而它的主人,对此一无所知。命运的指针,就在这阴差阳错的寂静中,悄然滑向了深渊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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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后山,早已不复当年的热闹。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通往山顶的小径。废弃的凉亭孤零零地矗立在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红漆剥落,柱子斑驳,藤蔓肆无忌惮地缠绕着它,像一只垂死的巨兽。
林溪的车歪歪斜斜地停在凉亭下方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后,熄了火。她几乎是踉跄着推开车门冲了下来,顾不上被荆棘划破的裤脚,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凉亭内外。
“曼曼!曼曼!”她大声呼喊着,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带着惊惶的颤音,惊起几只飞鸟。
凉亭里空无一人。只有腐朽的木地板和散落的碎石。阳光透过破损的亭顶,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任何属于顾曼曼的踪迹。
一股巨大的不安攫住了林溪。她围着凉亭快速地转了一圈,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曼曼在哪里?短信…是恶作剧?还是…她来晚了?!
就在她心神俱裂、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凉亭一根支撑柱的根部,靠近草丛的地方,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反光。
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拨开茂密的杂草。
一枚小巧精致的耳钉静静躺在泥土和枯叶之间。铂金的底座,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的、深蓝色的水滴形锆石。它看起来崭新,与这荒凉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刚刚遗落不久。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她认得这种款式!虽然不确定是不是顾曼曼的,但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求救短信指定的地点…这绝不是巧合!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枚冰凉的耳钉。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耳钉的瞬间——
脑后,一股带着强烈电流的恶风,毫无征兆地骤然袭来!
“呃——!”
林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电流扼杀在喉咙里的闷哼。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控制,眼前一黑,强烈的麻痹感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穿每一寸神经!她甚至没能看清袭击者的模样,就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凉亭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失去了所有知觉。
她捏在指尖的那枚深蓝色水滴耳钉,也随着她的倒下,无声地滚落进旁边的草丛深处,被枯叶迅速掩盖,只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微光。
一只戴着黑色薄手套的手,动作麻利地捡起林溪掉落在驾驶座下的手机。然后,袭击者毫不费力地架起完全失去意识的林溪,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迅速将她塞进了停在更远处隐蔽小路上的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后座。
车门关闭,引擎启动,灰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片寂静的山林,只留下林溪那辆孤零零的车,和她那部遗落在草丛里的手机,屏幕在尘土中无声地亮了一下,又彻底熄灭。废弃的凉亭依旧矗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低语,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