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特殊任务】账册
地洞深处的水流声越来越响，像有人在暗处拧开了无数个水龙头。夏思禹抱着铁箱往前跑，箱角磕在粗糙的石壁上，发出“哐当”的闷响，里面的东西跟着晃荡，牛皮账册的边角从缝隙里露出来，沾着湿漉漉的青苔。
“禹哥，歇会儿吧！实在跑不动了！”范统扶着石壁喘气，胖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脚边的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身后的嘶吼声暂时远了些，村民们似乎被井里的水泡住了脚步，只有零星的怒骂顺着地洞飘过来，像断了线的风筝。夏思禹靠在石壁上，摸出打火机点燃，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了周围几张惊魂未定的脸——穿校服的女生抱着膝盖缩在角落，校服裙沾满泥污；戴眼镜的男人正用碎镜片对着水洼照，试图把脸上的血痕擦干净；还有个络腮胡大汉，手里紧紧攥着根磨尖的钢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打开箱子。”夏思禹把铁箱放在地上，箱锁早就锈得不成样子，他用蝴蝶刀撬了两下，“咔哒”一声就开了。
里面的东西不多，除了那本牛皮账册，还有个锈迹斑斑的铁饭盒，盒底沉着几枚硬币，以及半张泛黄的粮票，上面印着“伍市斤”的字样，边缘被虫蛀得坑坑洼洼。
范统伸手去拿粮票，被夏思禹一把按住：“别碰，上面有东西。”
打火机的火苗凑近，粮票背面的褶皱里，果然藏着些细小的黑色颗粒，像被碾碎的煤渣，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煤油味。夏思禹皱了皱眉，这味道和晒谷场草垛里的霉味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燃料的气息。
“先看账册。”他拿起牛皮本，封面的“槐河村账册”五个字是用毛笔写的，墨迹发黑，像是掺了烟灰。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五年前的三月，字迹歪歪扭扭，记录着村里的收支：“晒谷场收谷子三百斤，卖与镇粮站，得钱二十元”“买农药两瓶，花五元”……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账啊。”范统凑过来看，指着其中一行，“这买红布三尺，花一元二角，会不会是给安安做红袄的？”
夏思禹没说话，手指快速往后翻。账册的中间几页被水浸过，字迹模糊不清，只能看清“欠”“还”“烧”几个零散的字，纸页边缘还沾着点焦黑的痕迹，像被火燎过。
翻到最后几页时，字迹突然变得潦草，甚至有些癫狂，墨水溅得满页都是：
“三月初十，强子往谷堆里藏东西，黑布包着，沉甸甸的。”
“三月十二，镇上来人查账，强子慌了，把东西往井里扔。”
“三月十五，强子死了，井里的东西没捞上来。”
“三月十六，红袄小孩在井边哭，问我见没见她爹的黑布包……”
最后一行字戛然而止，笔尖戳破了纸页，留下个黑洞洞的破洞，像只盯着人的眼睛。
“强子！”范统突然喊出声，“安安练习册里写的爹，会不会就是这个强子？”
穿校服的女生也凑了过来，指着“黑布包”三个字：“这东西肯定不简单，不然村民不会杀他，还把账册烧了大半。”
夏思禹的指尖划过“往井里扔”几个字，突然想起井水面上漂浮的谷壳——那些谷壳旋转的中心，正是他捞起铁箱的位置。强子扔进井里的“黑布包”，会不会和这铁箱有关？
“煤油味。”络腮胡大汉突然开口，他捡起那半张粮票，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煤渣是煤油烧出来的，我以前在加油站干过，错不了。”
夏思禹心里一动——晒谷场的谷堆、井里的谷壳、账册上的“烧”字，再加上这煤油味……难道强子藏的不是谷子，是煤油？
“槐河村五年前是不是着过火？”他看向众人，“账册里的‘烧’字，说不定指的是火灾。”
戴眼镜的男人突然想起什么：“我刚才在树洞里看到过墙上的标语，有‘严禁烟火’的字样，被人用灰涂了一半！”
“如果强子偷的是煤油，还藏在谷堆里……”夏思禹的声音沉了下去，“一旦着火，整个晒谷场都会变成火海。”
范统的胖脸瞬间白了：“你的意思是……村民杀强子，不是因为偷谷子，是怕他放火烧了村子？”
“不止。”夏思禹拿起那本账册，对着火光仔细看被烧焦的页角，“镇上来人查账，强子慌了——他藏的煤油，可能和村里的账目亏空有关。说不定……他根本不是偷，是想拿煤油去换钱，填补某个窟窿。”
地洞外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水面，离他们越来越近。夏思禹迅速合上账册，塞进铁箱：“没时间细想了，村民肯定猜到我们拿到了账册，井水底下的东西怕是也醒了。”
他指着地洞深处的岔路口，左边的通道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尽头有微光；右边的通道飘来股谷糠味，显然是通往晒谷场的方向。
“走左边。”夏思禹当机立断，“先找地方躲起来，把账册里的线索捋清楚。强子的黑布包、安安的死因、村民的疯狂……这些事肯定串在一起，缺了哪环都破不了局。”
范统抱起铁箱，箱子里的硬币“叮当”作响，像是在替他们的脚步伴奏。穿校服的女生握紧了军刀，刀刃在火光里闪着冷光。众人跟着夏思禹往左边的通道走，身后的水声越来越急，还混着细碎的孩童笑声，咯咯的，像含着谷粒，听得人后颈发麻。
夏思禹回头看了眼右边的通道，谷糠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晒谷场特有的腥气。他知道，要查清真相，迟早得再回那个堆满谷堆的地方。但现在，他必须先弄明白——强子藏的煤油，到底和安安的死有什么关系。
地洞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鸡鸣声，像是天亮了。但夏思禹心里清楚，槐河的白天，未必比黑夜安全。账册掀开的一角，不过是把钥匙，真正要打开的，是那些被谷壳和火焰掩埋的、更黑暗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