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之海
刺眼的白光渐渐褪去，李晓枝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柏油马路，路灯，人行道上的银杏树，还有远处那栋红砖建筑——这是她大学的校园外围。
"我...回来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背着那个用了四年的双肩包。包里沉甸甸的，是课本和笔记本电脑。
远处钟楼响起，上午十点整。李晓枝下意识加快脚步——十点十五分有节专业课，迟到了张教授会扣分。
校园里一切如常。学生们骑车穿梭，情侣手牵手散步，社团招新的摊位挤满了好奇的新生。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桂花香。
太真实了。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气味，甚至微风拂过脸颊的触感...
"晓枝！这边！"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晓枝转身，看到一个高挑的男生站在图书馆台阶上向她挥手。银白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黑色卫衣和牛仔裤衬得他肩宽腿长。
"临...渊？"她不确定地喊道。
男生笑着跑过来，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睡过头了？我刚占好位置。"
他说话的语气如此熟稔，仿佛他们早已是校园里形影不离的一对。更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完全是个现代大学生，只有那双隐约泛红的眼睛和熟悉的微笑让李晓枝认出他是墨临渊。
"你...你怎么在这里？还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他歪头，一脸困惑，"你昨晚又熬夜写小说了？怎么迷迷糊糊的。"
小说？李晓枝心跳加速。在这个... whatever this is... 里，她还在写小说吗？
图书馆自习室里，他们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墨临渊——或者这个意识世界里的他——摊开一本《量子力学导论》，认真地做着笔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临渊，"李晓枝试探地问，"你还记得修真界吗？玄霄宗？寒冰兽？"
男生停下笔，皱眉看她："你又构思新故事了？上次不是说要写星际题材吗？"
看来这个"他"没有修真界的记忆。李晓枝咬了咬嘴唇，决定先顺着这个设定走："呃...对，就是突然想到的设定。你觉得一个现代人穿越到修真界的故事怎么样？"
"老套。"他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除非你能写出新意。比如...两个世界本来是一体的？"
这句话像闪电击中了李晓枝。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引来周围同学不满的目光。
"怎么了？"墨临渊关切地问。
"我...我需要空气。"
她快步走出图书馆，墨临渊紧随其后。校园中央的草坪上，李晓枝深吸几口气，试图理清思绪。
这明显不是现实世界。她记得自己应该在通天碑传送过程中，那么这里很可能是...她的意识空间？而墨临渊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临渊，"她转身直视他的眼睛，"听我说，这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是在我的意识里。你是墨临渊，玄霄宗大师兄，记得吗？"
男生的表情从困惑逐渐变成恍然，接着是一种奇特的混合——现代大学生的青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修真界墨临渊的沉稳。
"晓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眼中红光微闪，"你真的昏迷了。"
"昏迷？"
"传送出了意外。你的身体在现实世界，但意识被困在这里。我是通过精神连接进来的。"
周围的校园景象突然模糊了一瞬，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墨临渊——现在完全恢复了修真界的气质——抓住她的手："这个世界在崩溃，我们必须找到出口。"
"等等，如果这是我的意识世界，为什么我不能直接...改变它？"李晓枝集中精神，想象手中出现一朵玫瑰。
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你的潜意识拒绝承认这是假的。"墨临渊解释，"除非你真正接受现实，否则无法使用创世能力。"
远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某种不协调的回音。天空出现细微的裂纹，像是打碎的玻璃。
"时间不多了。"墨临渊拉着她向校门口跑去，"陆明轩在攻击两个世界的壁垒，你的意识空间也在受影响。"
他们跑出校园，街道却变成了无尽的迷宫。高楼扭曲变形，道路分岔又合并，行人如幽灵般穿行而过。
"迷路了..."李晓枝喘息着停下，"这是我的潜意识在阻止我们离开？"
墨临渊点头："你的某部分不想醒来。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扇隐藏的门。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这次是他们初遇的书店。李晓枝看到"自己"正坐在签售台后，而墨临渊——黑发黑眸的林默——排在队伍中。
"我看到了..."墨临渊轻声说，"你在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失去力量。"他指着签售场景，"作为创世者，你有能力改变世界。但如果醒来，你可能变回普通人。"
李晓枝想说不是这样，但话语哽在喉咙里。因为他说中了——在内心深处，她确实享受着那种掌控感，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没有创世能力，你觉得没人会需要你？"墨临渊温柔地问。
被看穿心思的李晓枝眼眶发热："在修真界，我是特别的。但在这里...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连毕业找工作都成问题。"
"傻瓜。"墨临渊突然笑了，那笑容温暖得像是能融化雪山，"我需要你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创世能力。"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是修真界的玄霄宗。墨临渊——银发红眸的大师兄——正在指导弟子练剑，眼神却频频飘向山门方向。
"我等了你五年。"他轻声说，"每一天都在想，那个莽撞又聪明的女孩会不会突然出现。"
画面跳转到寒冰涧，他为昏迷的她擦去额头的汗水；藏书阁里，他偷偷在为她准备的功法书上做简易注释；每次任务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有没有她的消息...
"这些...都是真的？"李晓枝声音颤抖。
"都是真的。"墨临渊捧起她的脸，"所以求你回来。没有创世能力又怎样？你还是你，是我..."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天空彻底碎裂，露出后面无尽的黑暗。校园、街道、玄霄宗，一切景象如沙堡般崩塌。
"世界壁垒要撑不住了！"墨临渊紧紧抱住她，"晓枝，你必须醒来！现实世界需要你，我需要你！"
在崩塌的漩涡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混乱：
"丫头，睡够了吧？"
紫璃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之中，银发紫眸，魔族公主的气势丝毫未减。她身后是气喘吁吁的寒冰兽，机械爪上连接着某种发光的装置。
"母亲？你怎么..."
"精神连接器。"紫璃拍了拍寒冰兽的装置，"用两个世界的技术拼凑的。时间有限，听我说——你的身体在现实世界的医院里，但陆明轩的人正在接近。你必须立刻醒来！"
"医院？我怎么..."
"传送出了偏差。"紫璃快速解释，"你在冈仁波齐峰附近被牧民发现，送去了拉萨的医院。墨临渊留在修真界牵制陆明轩的主力，但派了几个可靠的人暗中保护你。"
李晓枝的大脑飞速运转："那通天碑呢？阴碑找到了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紫璃的表情变得凝重，"阴碑就在医院地下三百米处。整个医院是陆明轩在现实世界的据点！"
这个惊人的信息让李晓枝一时语塞。墨临渊抓紧她的手："现在明白为什么你必须醒来了吗？你就在钥匙旁边！"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紫璃的身影开始闪烁："连接不稳定了！丫头，记住——不要被恐惧束缚。力量从来不是定义你的东西。"
寒冰兽补充道："你的创世能力只是工具，就像我的爪子。重要的是使用它的心！"
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的时刻，墨临渊将额头抵在李晓枝的额头上："七天后，望月石。我等你。"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
刺鼻的消毒水味。规律的"滴滴"声。远处模糊的谈话声。
李晓枝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努力聚焦视线，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挂着的输液瓶。
医院。真的在医院。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喉咙干得冒火。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因她的动作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醒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李晓枝警觉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床边。他戴着口罩，但露出的眼睛让她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水..."她嘶哑地说。
医生递过一杯水，同时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别急，慢慢喝。你昏迷三天了。"
三天？李晓枝努力回忆意识世界里得到的信息。如果阴碑真的在医院地下...
"我...怎么来的？"她试探地问。
"牧民在冈仁波齐峰脚下发现你的。"医生的眼睛微弯，似乎在微笑，"奇怪的是，你穿着古装，身上没有任何证件。"
古装？李晓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病号服下面隐约露出金色花纹——创世能力的标记还在！
医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压低声音："花纹已经蔓延到肩膀了。很快陆明轩就会注意到能量波动。"
李晓枝浑身一僵。这个"医生"知道陆明轩？
"别紧张。"他假装检查输液管，声音几不可闻，"我是玄霄宗弟子，墨师兄派来保护你的。这医院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把你转移。"
说着，他悄悄亮出手腕内侧的一个小小剑纹——和墨临渊的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很多。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打开。一个护士推着药车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王医生，病人醒了？"护士例行公事地问。
"刚醒，还在观察。"'王医生'自然地回答，但李晓枝注意到他身体微微绷紧。
两个黑西装径直走到床前，其中一个拿出手机对准李晓枝。手机发出诡异的紫光，在她身上扫描。
"能量反应确认。"黑西装冷冷地说，"所长要见她。"
'王医生'挡在床前："病人刚醒，不适合移动。"
"让开。"黑西装掏出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除非你想试试灵力子弹的滋味。"
病房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李晓枝悄悄活动手指，尝试召唤创世能力——但什么也没发生。看来在现实世界，这能力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就在对峙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像是某种爆炸。
"什么情况？"一个黑西装冲到窗边，随即惊呼："天啊！那是...龙？!"
李晓枝也看向窗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三条巨大的青龙正在医院上空盘旋，口中喷吐着闪电！更离奇的是，每条龙背上都站着几个穿古装的人，手持弓箭和...那是手机吗？
"玄霄宗的飞龙卫！"'王医生'激动地说，"墨师兄派援兵来了！"
黑西装们慌乱地对着通讯器喊话，顾不上病房了。'王医生'趁机拔掉李晓枝的输液管，扶她下床："趁现在，走！"
他们冲出病房，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医护人员和病人四处奔逃，警报声刺耳地响着。窗外，飞龙不断俯冲，制造混乱却不伤人。
"地下三层！"李晓枝边跑边说，"阴碑在那里！"
'王医生'惊讶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没时间解释！带路！"
他们冲向电梯，却发现电力已被切断。安全通道挤满了逃生的人群，两人逆流而下，艰难地向底层移动。
下到第二层时，一队医院保安拦住了去路——他们手中的武器明显不是普通警棍，而是闪着紫光的特制装备。
"退后！"保安队长厉声喝道，"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王医生'护在李晓枝前面："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
话未说完，天花板突然崩塌！一个巨大的机械爪穿透混凝土，准确地抓住几个保安甩到一旁。寒冰兽的金属头颅从破洞中探出："创世者！这边！"
李晓枝又惊又喜："你怎么..."
"世界裂隙！修真界和现实正在重叠！"寒冰兽用爪子挖开更大的洞口，"快跳上来！"
'王医生'毫不犹豫地抱起李晓枝，将她抛向寒冰兽的背部，自己却被一个保安射中后背，痛苦倒地。
"不！"李晓枝想跳下去救他，却被寒冰兽的机械尾卷住腰。
"没时间了！阴碑正在激活！"
寒冰兽带着她穿过天花板的大洞，向下层突破。每一次爪击都撕开混凝土和钢筋，直到——
哐当！
他们跌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通体漆黑的石碑，表面刻满金色符文，与修真界的通天碑遥相呼应。
阴碑！
但更令李晓枝震惊的是，碑前站着一个人——陆明轩！或者说，现实世界版本的"陆博士"。他穿着白大褂，手中拿着一个紫色水晶装置，正连接到阴碑基座上。
"李晓枝。"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我算到你今天会醒。正好赶上见证历史。"
寒冰兽低吼着挡在她前面："陆明轩！你的阴谋不会得逞！"
"哦？"陆明轩转过身，露出一个微笑，"那你怎么解释，世界融合已经开始了？"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阴碑上的金色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同时天花板上出现无数紫色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修真界的景象——玄霄宗的山门、现代城市的碎片、扭曲的天空...
"看啊，创世者。"陆明轩张开双臂，"两个世界终将合二为一。而我将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寒冰兽咆哮着冲上前，却被突然出现的紫色屏障弹开。陆明轩举起水晶装置："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装置射出一道紫光，击中李晓枝的胸口！她感到一阵剧痛，低头看到金色花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很快覆盖了整个上半身。
"创世者的力量，正好用来完成最后的激活。"陆明轩狞笑着按下另一个按钮。
阴碑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金色光柱直冲而上，穿透所有楼层，射向天空！与此同时，李晓枝感到一股庞大的能量从自己体内被抽出，流向阴碑。她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晓枝！坚持住！"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混沌。李晓枝勉强抬头，看到阴碑上方出现一个金色漩涡——墨临渊的身影从中跃出，银发红眸，手持长剑，如天神降临！
"临...渊..."她虚弱地呼唤。
墨临渊一剑劈向陆明轩，却被突然出现的紫色机甲挡住——那是十几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眼中闪着紫光。
"欢迎，墨临渊。"陆明轩从容后退，"正好一起解决。"
混战中，寒冰兽挣扎着爬到李晓枝身边："创世者...只有你能关闭阴碑..."
"怎么...做..."她气若游丝。
"用你的血...触碰碑文..."
李晓枝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阴碑爬去。每前进一寸，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背上。身后，墨临渊一人独战十几个机械怪物，剑光如虹，却也开始力不从心。
终于，她的手指碰到了阴碑基座。金色血液从指尖渗出，被碑体吸收。
一瞬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两个世界的起源、分离的原因、融合的方法...她突然明白了所有事。
"原来...如此..."
李晓枝用血在碑上画出一个复杂符文，同时念诵古老的咒语。阴碑的光芒开始闪烁，不稳定起来。
"不！"陆明轩察觉异样，想冲过来阻止，却被墨临渊拼死拦住。
符文完成的一刻，整个空间陷入绝对静止。然后，以阴碑为中心，一道金色波纹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紫色裂缝纷纷闭合。
"你做了什么？！"陆明轩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装置失灵。
"修复。"李晓枝虚弱但坚定地说，"不是阻止融合...而是引导有序融合。"
陆明轩还想说什么，但墨临渊的剑已经抵在他咽喉："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陆明轩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真的吗？"
他按下手腕上的一个隐藏按钮，整个地下室开始崩塌！
"自毁程序启动。"他狂笑着后退，"要死一起死！"
巨大的混凝土块从天花板砸下。墨临渊放弃追击，冲向李晓枝："抓紧我！"
寒冰兽用身体挡住落石，为他们争取时间："走！"
墨临渊抱起李晓枝，跃向寒冰兽挖出的通道。身后，陆明轩的身影被崩塌的废墟吞没，但他的笑声仍在回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创世者..."
他们拼命向上爬，身后的崩塌紧追不舍。终于，在最后一刻，他们冲出了医院大楼！
外面一片混乱。飞龙仍在空中盘旋，但紫色裂缝已经少了很多。人们惊恐地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有人拍照，有人跪拜，更多人只是呆立原地。
墨临渊将李晓枝带到安全距离，轻轻放在地上："你做到了。"
李晓枝虚弱地微笑："只完成了一半...阳碑还需要..."
话未说完，黑暗再次袭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感到墨临渊紧紧抱住了她，听到他说：
"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
然后世界再次归于宁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