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血锁
祠堂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叶青如握着那把灰烬凝成的钥匙,齿痕竟与锁孔严丝合缝。夜风卷着山雾穿过廊檐,吹得檐角铁马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倒像极了母亲生前最爱的那串玉珠手链。
“吱呀——”
厚重的楠木大门向内洞开。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陈年的檀香和某种……机油的怪味。祠堂正中央,十二根红烛围成个圈,烛火是诡异的碧绿色,将供奉的祖宗牌位照得面目狰狞。
叶青如踏出的脚顿在半空。
牌位前跪着个人影。
月白襦裙,青丝披散,正是母亲的背影。
她喉头骤然发紧。地上的青砖似乎在发烫,掌心的钥匙烫得几乎握不住。可玉衡子明明已经兵解,母亲十年前就该死了……
“青如。”
那人转过身。
青铜面具裂了道缝,恰好划过左眼的位置,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和一点猩红的眼珠。不是母亲的脸。叶青如盯着那张被天道反噬得面目全非的脸,突然想起十岁那年,她撞见玉衡子在竹林里吐血,黑袍下摆沾着半截燃烧的符纸。
“您到底是谁?”她声音发颤,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玉衡子——或者说戴着玉衡子面具的人——缓缓起身。那张脸在绿光里明明灭灭,面具裂痕里渗出黑色的血。“重要吗?”他抬手抚摸面具边缘,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鬓发,“重要的是,苏临渊的系统核心,就藏在你母亲的棺材里。”
供桌后的地面突然凹陷。
露出的棺木上刻满了数据流组成的符咒,正中央钉着枚青铜钉子,钉子上缠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线的另一端……埋进叶青如的手腕。
“这是【主神契约】。”玉衡子轻笑,面具下的眼珠转了转,“温暖用你母亲的魂魄做了抵押。要是你毁了系统,三魂七魄就会被主神撕碎。”
叶青如猛地拔剑。
剑风卷得烛火疯狂摇晃,十二根蜡烛同时炸开绿焰。她看得分明,供桌侧面刻着行小字:**祭品:叶氏晚晴(灵魂编号S739)**。
母亲的名字。
“你早就知道?”她剑锋直指对方咽喉,剑气割得面具裂痕又扩大几分,“从你戴着这张面具第一天起,就知道?”
玉衡子没躲。青铜面具抵着冰凉的剑身,黑血顺着裂痕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太极图案。“我是护法人。”他突然抬手,指尖擦过叶青如的剑刃——那里还沾着苏临渊的机油血,“三百年前就签了死契,保叶家血脉平安。”
“可你看着他们给我下毒!”叶青如剑尖往前送了半寸,面具上的裂痕“咔嚓”作响,“看着温暖抢走我的本命剑,看着苏临渊把我推进诛仙阵——”
“不推你进去,怎么拿到【因果线图谱】?”玉衡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叶青如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味呛得她眼尾发红,“傻丫头,斩因果要的不是蛮力,是让他们自己跳进挖好的坑!”
他掌心突然弹出张符纸,烧得只剩半张的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阵法——正是苏临渊诛仙阵的反制图。
“你以为温暖的系统真是金手指?”玉衡子嗤笑,面具裂痕里的红眼珠死死盯着她,“主神用她当鱼饵呢。这条时间线里,只有你能拔出【斩因果】。”
棺木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
钉在上面的青铜钉“嗡”地一声弹起,金线绷得笔直,勒进叶青如的皮肉里。她疼得闷哼一声,低头看见血珠顺着金线往棺木里渗,每渗出一滴,棺盖就震得更厉害。
“他们要醒了。”玉衡子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祠堂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密密麻麻的人影,“苏临渊的机械心没彻底碎,温暖的系统正在重组数据流。”
叶青如握紧剑柄。剑穗垂在半空,穗子上的银铃却没响——三百年前,母亲抱着她在市集买这串银铃时,卖铃的小贩说这是辟邪的法器,遇邪祟则哑。
“你要我怎么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玉衡子突然笑出声。笑声从面具里传出来,闷闷的像堵着棉花。“杀了我。”他往前走了一步,主动将喉咙贴上剑锋,“我的心脉里藏着【解契咒】。你拿到咒,既能毁系统,又能救你母亲魂魄。”
夜风突然从门缝灌进来。
吹得玉衡子的月白襦裙猎猎作响,露出底下机械义肢的齿轮。叶青如瞳孔骤缩——那截义肢的接口处,纹着半个叶家宗族纹,和她小时候在母亲首饰盒夹层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娘……”她脱口而出。
玉衡子的身体僵住了。
青铜面具上的裂痕突然炸开,露出底下完整的脸。半张是母亲温婉的眉眼,半张是被数据流腐蚀的金属面孔,嘴唇动了动,发出两种声音:
“青如快跑……”\
“启动最终协议……”
供桌上的牌位突然集体倒塌。
叶青如看见每个牌位背面都贴着张黄色符纸,符纸上的朱砂咒文正在融化,汇成粘稠的黑液往棺木里渗。而棺木侧面的数据流符咒已经亮起红光,显示着倒计时:00:03:17
“没时间了。”玉衡子突然抓住她握剑的手,往自己心口按,“系统清除程序启动,整个长恒宗都会变成主神的养分——”
“姐姐!原来你在这儿!”
温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突然从门外飘进来。叶青如回头,看见那张甜美无害的脸在火光里笑得扭曲,鬓角渗出银色的机油,“可让我们好找……”
苏临渊站在她身后。
本该被捏碎的机械心部位装着个透明容器,里面泡着团模糊的白色影子,隐约能看出是女人的轮廓。叶青如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影子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是母亲留给她的周岁礼。
“叶师妹,交出解契咒。”苏临渊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每说一个字,容器里的影子就痛苦地蜷缩一下,“否则……你母亲就只能永远当主神的蓄电池了。”
温暖突然歪着头笑,从袖中掏出支金簪。簪尖沾着乌黑的血,正是她之前想刺杀叶青如时掉落的那支。“系统提示:宿主可用祭品灵魂碎片兑换【终极抹杀】权限哦。”她用簪尖挑起容器的锁链,链环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姐姐猜猜,先挖哪块碎片好?眼睛,还是心脏?”
棺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叶青如感觉手腕上的金线烫得像火,顺着血管往心口蔓延。她低头看向玉衡子——对方胸口的伤口正在渗黑血,混着机油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祠堂顶破碎的天窗。
“傻丫头。”玉衡子突然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教过你,斩因果不是……”
“是要我看清!”叶青如猛地打断他,剑锋划破对方心口的刹那,她看见无数画面从血里涌出来:
三百年前,母亲跪在诛仙阵前,往自己心口钉青铜钉。\
二十年前,玉衡子抱着襁褓中的她躲过魔教追杀,机械义肢上全是弹孔。\
十年前,母亲下葬那天,温暖偷偷打开棺材,把【主神契约】钉进她尸骨里。\
三个月前,苏临渊往她丹炉里掺魔种时,玉衡子在暗处捏碎了传送符……
黑血溅在叶青如脸上。
她听见温暖惊恐的尖叫:“警报!解契咒生效!数据库——”
系统倒计时突然停止。
容器里的母亲影子睁开眼,伸出半透明的手,穿过苏临渊的胸膛,掏出颗还在闪烁代码的机械心脏。
“青如,接着。”
母亲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叶青如抬手去接,指尖却穿过那团影子,只抓住一把冰冷的数据流。
而玉衡子——或者说母亲的化身,正在她眼前化作飞灰。最后消散的,是那双温柔的眼睛,和她小时候每次练剑受伤时,母亲眼里一模一样的心疼。
祠堂外传来山崩的巨响。
温暖的身体开始爆裂,银色的机油混着血肉溅得到处都是。苏临渊僵在原地,透明容器里突然伸出无数根金线,缠上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拖进逐渐亮起白光的系统通道。
“主神不会放过你——!”
他的惨叫被白光吞噬。
叶青如站在一片狼藉的祠堂中央,握着沾满黑血的长剑。母亲的影子已经彻底消失,只有那枚小小的白玉佩落在供桌下,沾着半滴温热的血。
她弯腰去捡。
指尖刚触到玉佩,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青如。”
是叶寒江。
她那位道貌岸然的叔叔,此刻正站在祠堂门口,手里提着盏走马灯。灯光映着他阴鸷的脸,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恭喜侄女……得偿所愿。”叶寒江举着灯往前走,灯影在墙上摇晃,照出十几个举着弩箭的黑衣人,“只是不知,没了玉衡子当靠山,你要怎么挡这‘穿骨钉’?”
叶青如缓缓转身。
她看着叔侄俩之间隔着的那十二级青石台阶——十年前,叶寒江就是在这儿,亲手把慢性毒药喂进她嘴里。
“叔叔好像忘了。”她轻轻抚摸剑身,刚才吸收的黑血正顺着剑纹流动,在刃尖凝结成滴,“母亲教过我,叶家的毒,要用叶家的血来解。”
叶寒江的脸色瞬间变了。
而与此同时,祠堂外传来更响亮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