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玉
青铜剑的嗡鸣声刺得耳膜生疼。叶青如盯着剑身上流动的银蓝色数据流，那些光点正沿着她的虎口往手臂上爬。温暖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像碎玻璃在脊梁上刮。
"疼吗？"温暖的手指突然搭上她肩膀，"这才刚开始呢。"
叶青如猛地转身，剑锋擦过温暖的鹅黄襦裙。布料撕裂的声音里，她看见对方锁骨下的条形码正在渗血——那根本不是皮肤，而是层仿生薄膜。
"三百二十七个实验体。"温暖用染血的指尖点了点条形码，"猜猜为什么都选十六岁？"
地面突然震动。苏临渊的惨叫声从阵法中央传来，他太阳穴的数据导管正汩汩往外冒黑血。十几个弟子维持的阵法亮起刺目红光，那些用神经脉络绘制的符文像活物般扭动起来。
"住手！"叶青如的剑刚抬起，后颈突然传来剧痛。六岁那年手术台的记忆翻涌上来，混合着脑钻的嗡鸣声。她踉跄着单膝跪地，青铜剑插进地面三寸才稳住身形。
温暖蹲下来与她平视。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血珠，还有瞳孔里流转的数据流。"你每挣扎一次，他的骨头就断一根。"她朝苏临渊的方向歪了歪头，"刚才那下是左腿胫骨。"
骨骼碎裂的脆响准时传来。叶青如咬破的舌尖尝到铁锈味，视线却死死盯住温暖领口晃动的玉坠——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的辟邪玉，现在挂在仇人脖子上。
"想要？"温暖故意把玉坠挑到指尖晃悠，"你母亲死前攥得可紧了，我掰断她三根手指才..."
青铜剑突然暴起。剑刃割开温暖脸颊时，叶青如看清那伤口里闪过的不是血肉，而是细密的电路纹路。三百二十七个复制体同时闷哼一声，各自脸上裂开相同的伤口。
"果然连痛觉都是共享的。"叶青如抹了把嘴角的血，"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用我的脸？"
地面裂缝里突然伸出银蓝色触须。它们缠住叶青如脚踝的刹那，所有复制体齐声开口："我们是你被修改的记忆，是你被偷走的天赋，是你每次突破时被截留的剑意——"
苏临渊突然剧烈抽搐。他右手五指关节接连爆出脆响，指甲缝里渗出的血在地上画出半个符咒。叶青如瞳孔骤缩——那是玉衡子教过她的反噬符！
"师父..."她下意识摸向剑穗上的铃铛。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青铜，整片剑冢突然响起铺天盖地的铃音。悬浮的记忆碎片里，每个玉衡子的影像都抬起了手。
温暖脸色骤变。她法诀掐到一半，最近的三个复制体突然自燃。银蓝色火焰中，叶青如看见她们胸口"火种样本"的标签正在融化。
"你以为就你会用剑？"温暖猛地扯断玉坠红绳。坠子裂开的瞬间，三百二十四柄青铜剑从虚空刺出，剑尖全部对准叶青如咽喉。
剑风撩起额前碎发时，叶青如闻到了母亲常用的安神香。这个味道让她突然想起六岁发烧那晚，母亲把辟邪玉塞进她手里时的体温。青铜剑上的"玉衡"二字突然发烫。
"叮——"
铃铛的余音未散，叶青如的剑已经贯穿温暖胸口。没有预想中的阻力，剑刃像切开一团雾气般从对方后背透出。温暖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不可...能..."
"母亲给的玉是假的。"叶青如转动剑柄，"真的早就熔在剑刃里了。"
所有复制体同时发出尖啸。她们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银蓝色液体从七窍喷涌而出。苏临渊趁机挣断最后那根数据导管，染血的手指在空中画出完整反噬符。
"阿如！看祭坛！"
玉衡子的暴喝从剑穗传来。叶青如转头时，正好看见剑冢深处的颅骨祭坛正在崩塌。那柄锈蚀的青铜剑飘到半空，剑柄褪色的红绳与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温暖突然大笑。她的身体已经透明到能看见背后阵法，声音却越来越响："你以为赢的是你？看看剑上的裂纹！"
叶青如低头。青铜剑的裂纹里渗出银蓝色液体，这些光点正顺着她手臂往上爬，经过之处传来记忆被抽离的刺痛。玉衡子兵解的画面开始模糊，母亲临终的嘱咐变成杂音...
"原生体的记忆才是钥匙。"温暖彻底消失前，嘴唇几乎贴到她耳垂，"好好享受被三百二十七个自己分食的感觉。"
苏临渊的阵法终于完成。血红符文腾空的刹那，所有复制体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叶青如趁机扑向祭坛，锈蚀的青铜剑在她碰到剑柄时突然焕发青光。
"抓住...共鸣..."苏临渊咳着血提醒，"她们在反向...同步你..."
叶青如握紧两柄青铜剑的交叉剑柄。撕裂般的疼痛从掌心炸开时，她看见三百二十七个记忆画面在眼前闪回——每个画面里的"叶青如"都在举剑自刎。
"原来如此。"她突然笑了，手腕翻转将双剑狠狠对撞，"你们要的因果，我亲自来斩！"
刺目的白光吞没整个剑冢。最后消失的是温暖不甘的尖叫，还有苏临渊拼命伸来的、带着体温的手。
白光消散时，叶青如的手掌还残留着双剑对撞的灼烧感。她低头看见掌心交错的血痕里嵌着细碎的青铜屑，每粒都在渗出银蓝色光点。
"阿如！"苏临渊的声音像是隔了层毛玻璃。他拖着断腿爬过来的痕迹在祭坛上拖出蜿蜒血线，右手五指还保持着结印的扭曲角度。
地面突然塌陷。叶青如踉跄着抓住悬空的锈剑，剑柄传来的心跳声震得她虎口发麻——这不是金属的震颤，而是真实的、温热的搏动。
"这是...师父的..."她的话被喉咙里翻涌的血沫打断。三百二十七个记忆画面突然在视网膜上重叠，每个画面里的玉衡子都在重复同一个口型：吞剑。
祭坛下方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温暖的头颅从地缝中升起，断裂的脖颈处伸出密密麻麻的数据导管。"你舍不得的。"她破碎的声带发出电子合成的笑声，"剑里有你六岁到十六岁的..."
锈剑突然自行调转剑尖。叶青如还没反应过来，剑柄已经重重撞进她齿间。腥甜的青铜味在口腔炸开，混合着童年药汤的苦涩——这是六岁高烧时玉衡子喂她的第一剂筑基汤味道。
"咽下去。"苏临渊不知何时爬到了她背后，染血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剑穗铃铛里有师父的..."
温暖的头颅突然暴起。她张开的嘴里射出三根数据导管，两根扎进苏临渊的眼眶，最后一根直取叶青如的咽喉。锈剑在千钧一发之际自动横挡，金属与导管相撞迸出刺目火花。
叶青如趁机咬碎剑柄。青铜碎片划破舌面的瞬间，她尝到了十六岁生辰那晚偷喝的桂花酿——那天玉衡子故意在酒坛里加了洗髓丹。
地面开始剧烈摇晃。温暖的头颅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数据导管像被烫伤的蛇群般疯狂扭动。叶青如感觉有东西正从自己七窍中抽离，银蓝色的光带在空气中凝结成三百二十七把微型剑影。
"现在！"苏临渊染血的手指突然抓住她脚踝。他太阳穴的数据导管不知何时已经接上了祭坛底部的凹槽，"把剑影引向..."
温暖的头颅突然炸开。飞溅的仿生组织在半空化作毒蜂群，每只蜂的尾针都闪烁着"记忆清洗"的红色警告。叶青如本能地挥动锈剑，却发现剑身正在融化——青铜液体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在锁骨处凝成新的条形码。
"欢迎归队，第三百二十八号。"蜂群组成温暖的脸，"你猜为什么剑冢要建在幼儿园废墟上？"
苏临渊的阵法突然亮起血光。他挖出自己的左眼按在阵眼，嘶吼声震落洞顶的钟乳石："玉衡子教你剑法前，先教过什么？！"
叶青如瞳孔骤缩。童年记忆里玉衡子的手突然变得清晰——那双手在教她握剑前，先教她折过一千只纸鹤。蜂群组成的脸突然扭曲，三百二十七把剑影同时调转方向。
"折剑式..."她沾血的手指在空中划出稚嫩的折痕。第一把剑影被对折时，温暖的尖叫里混入了幼儿园孩子的笑声。
祭坛彻底崩塌的瞬间，叶青如看见锈剑融化的青铜液里浮出母亲的脸。那张嘴一张一合，说的却是玉衡子兵解前最后一句话：
"剑折了，握剑的手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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