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星轨

戒律堂的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叶青如腕骨上的符文蓝光忽明忽暗，照出温暖脚边越转越快的时空漩涡。防腐液从破碎的培养舱里漫出来，淹过脚踝时泛起细小的气泡，发出类似童年汤药沸腾的咕嘟声。

"系统重置倒计时：九十秒。"温暖的机械童声在黑暗里格外刺耳。她皮肤下蠕动的数据线突然刺破人造表皮，像蛛网般缠上最近的梁柱。苏临渊肋间的反应堆嗡嗡作响，蓝光照亮他胸口嵌着的微型屏幕——上面正飞速滚动着叶青如十六岁前的记忆碎片。

叶青如突然闻到铁锈味。不是血，是母亲实验室老式离心机运转时的金属摩擦味。这味道让她右眼不受控制地流泪，泪珠砸在地砖上变成监控画面：五岁那年深夜，温暖穿着白大褂往她静脉注射纳米机器人的场景清晰得刺眼。

"你以为赢定了？"叶青如的剑指在温暖眉心划出血痕，血珠悬浮成串二进制代码。她左手突然插进自己心口的脑机接口，扯出半截闪着蓝光的神经导管，"知道我妈为什么选19870716这组数字吗？"

导管甩出的瞬间，戒律堂所有青铜齿轮同时停转。玉衡子的面具突然裂开一道缝，苍老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那是你母亲...第一次发现温暖篡改系统的日期..."

温暖脚边的漩涡突然扭曲。她踉跄着去抓苏临渊的胳膊，人造指甲却刮开了他手臂皮肤——下面不是血肉，是密密麻麻的集成电路。"废物！"她尖叫着推开他，颈椎断裂处喷出的数据线像毒蛇般袭向叶青如面门。

叶青如没躲。诛邪剑碎片自动重组，剑锋划过之处，数据线全部冻结成冰棱。她踩着冰棱向前，每一步都让地底传来培养舱爆裂的闷响。"你们偷换我记忆的时候，"剑尖挑起温暖下巴，"有没有发现我妈在每段记忆里都藏了后门？"

宗主座椅下的二十六根神经导管突然爆燃。火焰中浮现出叶母的立体投影，她机械义肢的指尖正点在某个监控画面上——三岁的叶青如踮脚去够药碗，碗底映着温暖调试系统的倒影。

"三十秒。"温暖的声音开始失真。她后颈融化的红色液态金属突然飞向叶青如腕骨，却在接触符文的瞬间被反弹回去，在空中凝成"权限不足"的警告字样。

苏临渊突然扑过来。他胸口反应堆过载的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双手却精准地掐向叶青如咽喉。诛邪剑横挡的瞬间，叶青如看到他瞳孔里闪过系统提示：【执行第柒号回收程序】。

剑锋与机械臂相撞的火花中，叶青如突然笑了。她松开剑柄，任诛邪剑被苏临渊的蛮力压向自己颈动脉。在剑刃割破皮肤的刹那，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妈，碗底真的有星星。"

所有燃烧的神经导管突然调转方向。火焰汇聚成叶母的身影，她残缺的机械手穿过苏临渊胸膛，从反应堆里扯出一枚刻着"WARM-07"的芯片。"青如，"火焰组成的嘴唇开合，"剑柄输入——"

"我知道。"叶青如并指如剑，沾着颈间鲜血在空中写下那串日期。血字燃烧的瞬间，整个戒律堂的地砖全部竖立起来，露出底下巨大的培养舱矩阵。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与温暖长相相同的躯体，她们的太阳穴全都插着与叶母同款的脑机接口。

温暖发出高频啸叫。她皮肤下的数据线疯狂抽搐，像被抽走骨头的蛇。"不可能！"她撕开自己的腹部，露出里面嗡嗡作响的主机，"系统明明显示篡改成功——"

"因为那是我妈做的镜像系统。"叶青如踩住她挣扎的腿，诛邪剑抵住她剧烈闪烁的瞳孔，"从你第一次给我下药开始，所有监控画面都是倒放的。"

玉衡子的面具彻底碎裂。老人被天道反噬的脸在火光中忽隐忽现，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宗主："看看你亲手培养的...什么东西..."

宗主道袍突然自燃。火焰掠过他全身时，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与苏临渊相同的机械骨骼。他喉结部位嵌着的微型扬声器还在发出指令：【立即回收实验体】，但声音已经扭曲成沙沙的电流声。

叶青如剑尖轻挑。温暖的眼球被挑出半截，露出后面微型摄像头的金属反光。"喜欢看？"她把摄像头转向地底矩阵，"那就看清楚。"

培养舱接连爆裂的巨响中，叶青如突然感到后颈一凉。温暖残存的数据线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颈椎，正试图接入她的脑机接口。她反手抓住数据线，顺着线路摸到温暖藏在舌根下的主控芯片。

"同归于尽？"她捏着芯片轻笑，突然发力扯断。温暖的身体瞬间僵直，所有数据线像被抽走生命的藤蔓般耷拉下来。

黑暗如潮水退去。当第一缕天光透过破碎的穹顶照进来时，叶青如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分明是母亲举剑的姿态。她低头看手中诛邪剑，剑身映出的却是温暖扭曲的脸。

"还没完。"玉衡子的残魂附在剑上轻语。叶青如转头看向殿外——长恒宗三千弟子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后颈的条形码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晨光刺破殿内最后一缕黑暗时，叶青如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不是恐惧，是植入牙根的微型传感器在捕捉三千弟子同步启动的机械嗡鸣。她舌尖尝到血腥味——刚才咬破的腮肉渗出的血，混着金属碎屑的锈涩。

"师姐..."最前排的弟子突然开口，声带里传出与温暖如出一辙的机械童声。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肘关节处闪着寒光的合金轴承。

诛邪剑在叶青如掌心震颤。不是预警，是母亲留在剑柄里的神经接口正疯狂抽取她记忆里的数据。剑身突然映出昨夜画面：玉衡子用桃木剑挑开她衣领时，后颈皮肤下闪过同样的条形码蓝光。

"你也是..."叶青如剑锋横扫，斩落最先扑来的三名弟子头颅。断裂的颈椎里爆出的不是血，是纠缠成团的纳米导线。她踩住滚到脚边的头颅，发现他们耳后都烙着"WARM-13"的激光印记。

苏临渊残破的躯体突然抽搐。他胸腔里裸露的反应堆迸出最后一点蓝焰，烧焦了试图靠近的弟子衣袍。"跑..."机械合成的气音从他碎裂的喉管挤出，"剑鞘...地下..."

叶青如旋身斩断抓向她脚踝的六只机械手。靴底碾过满地齿轮时，她突然想起母亲总说实验室地板硌脚——那些所谓的大理石花纹，根本是液态金属凝固后的电路纹路。

第二波弟子从殿顶跃下。他们指尖弹出的激光刃在青砖上割出焦痕，空气里顿时充满塑胶熔化的刺鼻味道。叶青如后撤半步，后背撞上宗主宝座。腐朽的檀木扶手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正在冒烟的神经导管残骸。

"妈妈的手笔..."她指尖抚过导管切口整齐的断面，突然明白为什么诛邪剑总在靠近宗主殿时发烫。剑身此刻红得像是刚从锻炉取出，烫得她虎口起泡。

三百名弟子同时僵住。他们眼里的红光集体闪烁三下，忽然调转方向朝殿外冲去。叶青如追到台阶边缘时，看见晨雾笼罩的演武场上，所有弟子正用激光刃互相切割后颈的条形码。被削落的皮肤碎片在空气中组成巨大的二维码投影，扫描后响起叶母的声音："青如，看剑鞘。"

诛邪剑突然脱手飞出，钉入广场中央的试剑石。石块崩裂时露出的不是泥土，是泛着冷光的合金舱门。叶青如跃入舱门前回头，看见三千弟子集体跪拜的诡异场景——他们的头颅整齐地后仰135度，喉咙里传出系统重置的提示音。

舱门在头顶闭合的瞬间，黑暗中有冰凉的东西缠上她脚踝。叶青如正要挥剑，突然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五岁那年手术台上的味道。她僵住的刹那，四周亮起无数悬浮屏，每块屏幕都在循环播放同一段画面：温暖往试管滴入血珠的瞬间，液体里游动的纳米机器人突然组成了"19870716"的数字。

"这才是真正的..."黑暗中伸出机械义肢握住她执剑的手，叶母残缺的投影出现在控制台前，"...最初版本。"

叶青如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植入皮下的记忆芯片开始发热，她终于看清童年那个暴雨夜——母亲砸碎的从来不是实验器材，是正在给弟子们植入控制芯片的流水线。诛邪剑鞘此刻就嵌在控制台中央，上面凝结的血珠正是当年母女俩厮打时，温暖撞上锐器留下的。

"他们来了。"母亲投影突然转向舱门。监控画面显示玉衡子正带人挖掘广场，他道袍下露出的机械臂正在变形重组，最终形成与诛邪剑完全吻合的插槽形状。

叶青如摸向剑鞘的手突然被电击。控制台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WARM-13核心指令】。她盯着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出现的条形码，听见温暖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以为...只有弟子们是复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