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魏无羡指尖划过阿苑软发时,心头却空落落的。他轻声道:“阿苑还小,这话以后别说了。”

毕竟没人能陪谁一辈子。何况他是人人喊打的夷陵老祖,而身边那人,是清风霁月的含光君。

阿苑似懂非懂,奶声奶气里裹着委屈:“那怎么办呀……我喜欢有钱哥哥,也喜欢羡哥哥……”

魏无羡正想开口哄,蓝忘机忽然出声,声线淡却笃定:“会。”

——我会和你羡哥哥,一直在一起。

阿苑立刻笑起来,把蓝忘机的腿抱得更紧:“太好了!”

魏无羡闻声抬头,撞进蓝忘机望过来的眼。四目相对的刹那,周遭空气仿佛凝成了蜜,缠缠绕绕都是说不出的心思。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魏无羡心头那处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这几日被蓝忘机的“情话”砸了无数次,可从他嘴里吐出的承诺,总让魏无羡莫名安心。一个“会”字落下,他便认栽了——哪怕是谎言,他也甘愿信这一次。

只是那目光太烫,魏无羡慌忙低下头看阿苑,不敢再对视。他怕,怕那双眼睛里的认真灼穿自己,更怕藏不住心底那桩没说出口的事。

席间热闹得很。老人吃得舒展,孩子笑得欢快,温家人像是掏了箱底,摆了满满一桌。四叔说他酿的酒过几日就能开封,魏无羡听着,忽然觉得——所谓一条路走到黑,好像也没那么暗。

这条路上,有温家余众相依,还有个不顾一切站在他身边的人。

饭后温家人各自忙碌,魏无羡和蓝忘机回伏魔洞。原以为仍是漆黑潮湿的模样,入洞却愣了愣:洞里添了不少物件:一面木屏风隔开了卧处与石桌,阴暗角落都点了蜡烛,暖黄光晕漫开来,竟有了几分人烟气。

“含光君这是打算长住?”魏无羡挑眉笑问。

蓝忘机反问:“你不愿?”

“愿!怎么不愿!”魏无羡顿了顿,语气软了些,“只是委屈你了……住得惯吗?”

“无妨。”蓝忘机望着他,眼底漾着浅光,“是你,都好。”

魏无羡哑然——得,他又问了句废话。

洗漱后同榻而眠。身下不再是硬邦邦的石床,蓝忘机铺了厚厚的垫子和软被,想来是怕他硌着。床沿还挂了帘子,遮去了大半简陋,倒有了几分像样的住处。

谁不想住得好呢?魏无羡蜷了蜷身,没再想那句“斯是陋室”。

夜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魏无羡却睡不着。“蓝湛,你睡了吗?”

他估摸着还没到亥时,以蓝家那作息,蓝忘机定然醒着。果然,身侧传来低低的一声:“没。”

魏无羡顿时来了精神:“那说说话?”

“好。”

他总觉得蓝忘机不会拒绝自己。这几日,对方对他的话不是“嗯”便是“好”,温顺得不像从前。是因为喜欢吗?

是比喜欢更深沉,仿佛两人已经生活了许久。

“你在这儿住着,你叔父不会生气?”魏无羡轻声问。

“已向兄长报备。”蓝忘机答得简洁。

“哦。”魏无羡应着,心头一块石头悄悄落了地。这么说,至少眼下,他是能陪着自己的。

话题断了线,魏无羡没再说话。蓝忘机偏头看时,那人已经睡熟了。双眼闭着,褪去了平日夷陵老祖的锋芒,乖顺得很。眉眼柔和,唇天生带翘,像总含着笑,唇珠小巧,看得人心里发紧。

蓝忘机伸手碰了碰他的唇,软的,却带着点凉。

不止唇,魏无羡的手脚都比常人凉些。许是修鬼道的反噬,蓝忘机眉头微蹙,轻轻将人揽进怀里。

怀里有些硌,原是魏无羡手里还攥着陈情。他记得魏婴说过,射日之征时总有人想取他性命,久而久之,连睡着都攥着陈情不放,成了改不掉的习惯。

许是这怀抱太暖,蓝忘机抽走陈情时,魏无羡也没醒,反倒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寻暖的猫。

蓝忘机眸色更柔,把人抱得紧了些。

烛火燃了一半,映着桌上那支通体漆黑、穗子红艳的陈情,静静躺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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