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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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蓝湛目光流转,定格在那抹红衣飘逸的苏摹身上,只见他赤足立于屋檐之下,独享棋局之趣,似一幅曾入梦的画面悄然再现。“皇叔,您用过晚膳了吗?”蓝湛步履轻缓,靠近询问。苏摹抬眸,淡然回应:“尚未用膳,若觉饥饿,此刻唤墨涟居送来便是。”言毕,他向墨玉吩咐:“速传令墨涟居备好晚膳。”

墨玉离去,蓝湛在苏摹对面落座,目光触及古琴,不禁心生向往:“皇叔,我能试奏一下这古琴吗?”苏摹并未言语,仅以复杂的眼神轻轻颔首,默许了他的请求。于是,一方棋局静待苏摹沉思,一方琴音随蓝湛指尖流淌,一白一红相互映衬,犹如画卷般和谐动人。

片刻后,墨涟居的仆人们鱼贯而入,将丰盛的晚膳逐一摆放在庭院石桌上。他们皆知苏摹的用餐习惯,除非风雨交加,否则决不在殿内用膳。墨玉确认膳食已备妥,恭敬禀告:“王爷,晚膳已齐全,您与五皇子请慢用。”语毕,众人悄然退下。

琴声悠扬终了,苏摹率先起身,迈向院中的石桌。蓝湛紧跟其后,目光留意到苏摹赤足踏过石板、绿茵,原来皇叔在府中素来不喜履鞋束缚。两人相对而坐,石桌上佳肴琳琅满目:三鲜笋炒肉醇香诱人,湖鱼清蒸鲜美,炒时蔬翠绿欲滴,再配以养胃安神的缩砂汤——由春砂仁、猪肉片、陈皮、椰枣熬煮而成,可谓色香味俱全。墨涟居虽身为京畿首屈一指的酒楼,却鲜有人知晓其背后真正的主人正是苏摹。

时光流转,夜色渐深。秦国公府内,蓝湛与萧钧归家,秦国公夫人崔文玥虽不明其行踪,但见孙子安然无恙,心中宽慰之余,即刻邀请丞相一家共进晚餐。府门外,两位老人早已翘首以盼,待两辆马车缓缓停稳,丞相萧洺携萧钧自一辆马车走出,另一辆马车则承载着丞相千金萧安然与丞相夫人崔彦如款款而至。

四人上前,恭敬施礼:“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国公夫人满心欢喜,连忙牵起孙子孙女的手,一边一个,亲昵地道:“来,随祖母用膳去。”身后三人含笑相随,步入府内。

行至途中,国公夫人转向萧安然,柔声提议:“钧儿、然儿,晚饭过后,你们便留在祖母身边,多住几日如何?”萧安然温婉一笑,应承道:“然儿谨遵祖母之命,已许久未前来向祖母请安,正欲多陪祖母共度时光。”萧钧则坦言:“祖母,孙儿因公务繁忙,需时常前往东宫与太子殿下商议要事,故无法常伴您左右,还望然儿能代我尽孝。”

国公夫人闻此言,眸光微黯,却以笑容掩饰失落:“无妨,先用膳吧。”一行人移步至国公府大厅。丞相落座后,体贴建议:“母亲,若您感寂寞,不如让彦如与然儿搬来府中陪伴。”丞相夫人附和道:“对啊母亲,钧儿自幼与太子相伴成长,如今每日亥时方归,确实辛苦。”

国公萧樽闻此,语重心长道:“好了,小辈之事无需过于挂心,有孙女和儿媳陪伴还不够吗?何须全家人都围着你转。”餐桌之上,众人强忍笑意,国公夫人亦不再言语。她深知,崔氏之女自幼娇养,些许矫情实属常态。

景王府内,苏摹斜倚软榻,沉浸于书香之中,蓝湛则端坐书案前,笔尖流转,专注撰写今日弘文馆夫子所授之策论。

忽闻墨玉踏入,禀报道:“王爷,临安长公主驾到,言有要事相商。”苏摹闻声,并未挪动分毫,却抬眼望向蓝湛所在之处,见其亦有所觉察,遂对墨玉淡然言道:“请长公主至书房一叙。”话音落,他又回归书卷之间,沉溺于字里行间的智慧海洋。

墨玉领命而去,不久便引领临安长公主步入书房,随后悄然退出,轻轻阖上门扉。长公主款步向前,屈膝施礼,柔声道:“临安拜见皇叔,夜深叨扰,望皇叔恕罪。”言毕,方听得一声询问自蓝湛口中传来:“皇姐,何故深夜至此?”

临安长公主闻声,即刻起身,面露惊讶之色,面向蓝湛道:“湛儿,你竟在此处?夜已深沉,你不回宫么?”蓝湛步履轻盈,上前答道:“我已告知父皇母后,将在此陪伴皇叔一段时日。”

临安长公主释然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私自离宫呢。”旋即转向苏摹,正色言道:“皇叔,临安此次前来,实因筹备皇祖母寿辰之礼遇难题。遍寻景国,以千年梧桐木与三千根蚕丝精制而成的古琴虽多,却皆无法与皇叔珍藏的彩凤琴相媲美。故特来求借彩凤琴,以表敬意。”

苏摹听罢,缓缓放下手中书卷,移至茶几,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徐徐道:“彩凤琴,恐难借予长公主。”临安长公主闻言,面露不解之色,追问缘由。

苏摹轻叹,目光悠远,娓娓道来:“彩凤琴,乃父皇与我共同为母后精心打造的最后一份礼物。那时,我为父皇寻得世间最优质的梧桐木材,丝弦则是父皇卧榻之上,熬过三夜,以两千根纤细且坚韧无比的丝线,经过无数次绞合、断裂、重织,终得一根。其间艰辛,难以言表。遗憾的是,父皇未能等到亲手将琴赠予母后之日,便溘然长逝。母后痛失挚爱,悲痛欲绝,曾欲毁琴以泄心中哀思。然无论她如何砸击,彩凤琴始终完好无损。母后甚至欲以烈火焚烧,幸被我暗中阻拦。此琴,承载了母后对父皇无尽的思念与哀痛,若此刻献于寿宴,只怕会勾起母后心中伤痕,于她身心不利。”

临安长公主与蓝湛闻此,皆默然点头,深知彩凤琴不宜用于寿辰庆典。蓝湛思索片刻,建议道:“皇姐,琴师可曾寻得?你是否询问过他们有何良策应对?”

临安长公主无奈摇头,叹道:“琴师皆言,无论何种古琴,皆难奏出那般大气磅礴之音。故我唯有寄希望于皇叔之彩凤琴。如今看来,此路不通矣。”

蓝湛宽慰道:“皇姐,事已至此,只能另觅他法。或可催促琴师加紧练习,纵使无法达到预期效果,至少能避免因拿出彩凤琴而触怒皇祖母,引发不必要的纷争。”

临安长公主听后,略显失落,转身离去。蓝湛目送其背影消失,回眸望向苏摹,问道:“皇叔,我近日所抚之琴,可是彩凤琴?”苏摹静静注视蓝湛,答道:“非也,彩凤琴已被我妥善藏匿。夜已深,早些歇息吧。”言毕,他起身离书房,径直走向主殿。蓝湛凝视苏摹渐行渐远的身影,亦返回偏殿安寝。

此后数日,蓝湛未曾返宫,而苏摹则因抚州后山私兵之事,一度踏足皇宫。皇帝闻讯,迅速调遣人手,将那五千余人分别送往漠北边疆与城外军营。至此,谢家与宋家之事暂告一段落。

蓝湛一心亲近苏摹,日日与其共度时光,而苏摹对此并无排斥,仅视其为寻常陪伴,墨玉与两位新近加入的暗卫见状,皆感惊奇。蓝湛对苏摹之体贴入微,对其喜好厌恶了如指掌,而苏摹却始终如石雕般冷峻,毫无情感流露。墨玉私下暗自叹息:“五皇子这般深情,何时才能打动王爷之心?王爷怎会全然无动于衷?”

为此,墨玉暗中助力蓝湛,如趁苏摹沐浴之际,刻意引导蓝湛前往。此举虽已尝试多次,蓝湛却始终恪守礼节,仅立于门外,从未逾矩半步。墨玉有时甚至怀疑蓝湛对苏摹并非真心。

太后寿辰前夕之夜,墨玉特意差人从墨涟居送来晚膳,并携来两坛新酿的桑落酒,对苏摹介绍道:“王爷,此乃墨涟居最新研制之佳酿。”见苏摹未置可否,墨玉便悄然退下。

蓝湛兴致盎然地启封酒坛,满斟一杯,正欲品尝,却被苏摹制止:“你年幼,不宜饮酒,还是收起来吧。”蓝湛却笑言:“皇叔放心,此乃府中,无妨。我自控力尚可,不会轻易醉倒。”言辞虽坚定,然酒入喉头,蓝湛却瞬间醉态毕露,醉眼迷离道:“皇叔,此酒甘醇甜美,我要再饮,你也尝尝。”苏摹见状,唤墨玉搀扶蓝湛去休息。蓝湛却倔强推开墨玉,嚷道:“你是何人?本皇子不需你扶。皇叔,我要皇叔扶我。”说着,他摇摇晃晃走向苏摹,紧紧握住苏摹之手,执意拽其往偏殿方向行去。苏摹无奈,只得随其步伐,轻扶着蓝湛,同时不忘嘱咐墨玉:“将外间收拾妥当。”

墨玉目送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浅笑,“未曾想,这回五皇子竟硬气如斯,颇有些意外之喜。”

蓝湛拽着苏摹步入偏殿的一瞬,酒意涌上心头,言语间已显迷离:“皇叔,您可还记得,在我前往抚州前夕,向您辞行之时,曾对您说过的话语?”

苏摹稳稳搀扶住他,应声道:“记得,你说待使命达成后,要来向我讨个彩头。”稍作思索,他又补充道:“那彩头,可是要入住景王府,与我同住一处?”

两人边行边谈,蓝湛回应道:“正是如此。我心中所愿,便是能与皇叔朝夕相处,共度时光,期盼有朝一日,能以温情软化皇叔那颗坚硬如石的心,使之不再冷漠如霜。”

苏摹闻此言,心底已然明了蓝湛对自己的情愫暗生。他快步将蓝湛搀至床榻边,轻轻扶其坐下。未料蓝湛突然拉扯他的前襟,二人额头相抵,蓝湛毫不犹豫地吻上苏摹的双唇。苏摹瞬间瞠目,急忙将蓝湛推开,起身站立,而蓝湛则顺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确认蓝湛已然酣眠,苏摹决定暂且将此事按下不表,默默为他褪去鞋履,细心覆上薄被,而后悄然退出偏殿。此刻,蓝湛却悄然睁开双眼,凝望着门扉方向,心中暗自忧虑:“我竟做出如此悖逆之举,皇叔是否会因此对我心生芥蒂,从此疏远?”思及此处,眼角不禁滑落一滴清泪,随后闭目,任由泪水无声流淌。

苏摹重返主殿,内心仍无法平息对蓝湛那突如其来的冒犯行为的震惊。然他并未动怒,只是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罢了,毕竟他是酒后失态,明日酒醒或许便忘得一干二净。”尽管如此,他深知此事不能草草揭过,心中暗忖,待寻得合适时机,定要与蓝湛坦诚相对,共话衷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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