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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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摹在承乾殿内与皇帝一日漫长的等待,直至夕阳西沉,才盼来蓝湛一行人的归返。江公公 快步踏入,向龙椅上的九五之尊与侧立的王爷禀报:“回皇上、王爷,殿外太子殿下、四皇子及丞相之子萧钧恭请觐见。”

皇帝此刻正专注于案牍之上,墨笔游走间,面庞冷峻如石,仅抬眼示意,淡然言道:“宣。”

须臾间,三人步入承乾殿,赫然发现苏摹亦在场,纷纷向皇帝行礼致意。蓝湛 接着启奏:“父皇,人证与物证已悉数带回,然其间详情,实非预想般简单……”他详尽叙述了谢家于抚州秘密操练私兵的实况。

闻此,皇帝雷霆震怒,骤然拍案而起,眉宇间杀气顿现:“好个谢千帆,简直无法无天!所擒之人此刻何在?速召其前来受审!”

太子 谨慎回应:“回父皇,人犯已由皇叔的暗卫与东宫护卫合力押送回暗卫营,现已先行审讯。”

蓝湛遂将一只木匣递至皇帝案前,言辞庄重:“父皇,此乃孩儿与萧表兄自训练私兵书房搜获之物证,内含其勾结漠北、雇巫医、谋伏十里坡,乃至鬻官鬻爵之详细记录。”

皇帝紧握木匣,指节泛白,逐一审视其中罪证,周身弥漫的杀伐之气令殿内众人皆感寒意。苏摹 见状,心知皇帝盛怒非常,于是起身离座,躬身拱手道:“皇兄,此案似不宜再交由周砚书审理,不如交予暗卫营,只需保其一命即可。”

皇帝环视眼前诸人,目光最后落在最为倚重的胞弟身上,徐徐颔首:“便依你所言,尔等退下吧。明日早朝,朕将昭示天下,严惩谢氏及其党羽。”

待众臣退出,皇帝召来江公公 ,厉声道:“即刻封锁青镜殿、玉华殿,并将三皇子、四皇子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擅自释放。”

江德全领命,心中暗忖:“丽妃与惠妃此番又是何等行径,竟惹得皇上如此震怒?”他不敢多言,躬身退去,迅速执行旨意。

苏摹与众臣别过,独对萧钧 道:“你且先回,料想秦国公与丞相此刻正忧心忡忡。”萧钧闻指令,深深一揖,随即在引路公公陪同下离去。

转身之际,苏摹对太子 蓝曦臣与蓝湛 提议:“你们不妨先去探望太后,我则径赴暗卫营查探。”语毕,他转身离去,步履决然。

蓝湛凝望着苏摹渐行渐远的背影,神情恍惚,陷入沉思。蓝曦臣 注意到弟弟的异样,唤了几声未得回应,不禁愕然:“你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蓝曦臣关切的目光与未竟之言,蓝湛明白自己方才情绪失常,坦诚相告:“既然哥哥已然察觉,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言罢,蓝湛不再理会身后的大哥,径直朝着皇后所在的含光殿行去。

与此同时,苏摹 来至暗卫营,狱卒见状立即俯首行礼:“王爷。”他微微点头,径直步入森然阴暗的牢狱深处。

阵阵鞭挞声、痛苦哀嚎与刑具碰撞之音交织回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墨玉 与青柏 见到苏摹,立刻禀报道:“王爷,人犯已悉数带回。”

苏摹询问审讯进展,墨玉将沾血的长鞭置于刑架上,擦拭着手掌,恭敬答道:“几名工匠已招供,声称被不明身份者于归乡途中劫持,对己身用途毫不知情。巫医甫一受刑便屈服,此乃其亲笔认罪书。尚有数十侍卫待审,谢家私生子顽固不化,坚称所知已尽吐,余者一概不知。最后一人仍在严讯之中。”

苏摹本性喜静厌喧,对这满目疮痍、恶臭熏天之地颇为不适,遂简短下令:“确保其活着便足矣。”说罢,他转身离开这充斥着死亡气息之地。

江德全 则遵照皇帝旨意,率人将丽妃、三皇子、惠妃及四皇子分别囚禁。丽妃初时以为是自身罪行败露,待闻悉惠妃与四皇子同样遭囚,料想应是父亲与吏部尚书在朝中有所动作,故而暂且安心,不再深究。

抚州知府于城门处恭迎二皇子与安南将军,瞥见随行的两辆马车,心领神会,对此事缄口不提。他妥善安置两位贵客后,便在府门前组织施粥救济百姓。二皇子与安南将军亲自发放银两,两位太医则于临时搭建的医棚内诊治病人,对发热、头痛者隔离观察七日,无恙者则分发预防药材。

抚州城内,各项事务井然有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京城那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翌日,太和殿巍峨耸立于晨曦之中,金碧辉煌,威严壮丽。苏摹与太子并肩立于朝班之首,墨玉、青柏、星影、孤舟四位忠勇之士携昨夜审讯之犯,恭候殿外。

龙椅之上,皇帝端坐,目光炯炯扫视下方群臣。江德全清嗓,尖锐之声穿透大殿:“上朝。”

除景王苏摹外,百官纷纷俯身叩首,同声高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盖因景王身为神祗,其跪拜之礼,凡人难以承受。

皇帝威仪沉稳,龙袍熠熠,下令:“众卿平身。”江公公接续宣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镇国将军齐皓南挺身而出,禀报:“微臣有要事奏明。”待皇帝颌首示意,他言辞恳切:“皇上,二皇子与安南将军已于昨夜抵至抚州,二者协同抚州知府于城内施粥赠金,秦太医与罗太医更是亲诊民疾,调理体魄。据安南将军飞鸽传信,已有染疫病患已被太医隔离,其余民众亦已发放防疫草药与药方。”

皇帝闻此喜讯,积郁一扫而空,目光灼灼望向苏摹,赞许溢于言表:“景王果真料事如神,妙哉,妙哉!”话音未落,又闻有人请奏。

“微臣有事启奏。”林太傅林允棠——景国最为年少的太傅——出列。皇帝辨其人,含笑询问:“爱卿有何要事?”

林太傅正色陈词:“近日于民间闻得一则流言,谓衢州知府官位乃以钱购之。衢州近在京畿,微臣已捕获造谣之人,其供述称衢州、徐州、扬州等地官职买卖现象颇多。”

皇帝闻此言,心下了然,一切正按计划推进。遂问道:“吏部尚书#宋越泽何在?”

宋越泽闻及此事,深知今日避无可避,瞥见谢太尉谢千帆暗递的眼色,毅然步向中央,膝行至地:“皇上,微臣对此毫不知情。自一月前受罚以来,臣在家养伤,未曾听闻此类事宜。”

群臣闻其言,皆认为此事或与吏部尚书无关。然而瞬息间,皇帝将一册案卷掷于案头,令诸臣传阅,肃然道:“朕厌恶虚言欺瞒之人,既欲装聋作哑,朕便遂你所愿。来人,带上来!”江德全闻命,高声传唤:“带人上来!”

墨玉、青柏雷霆之势,将两名工匠、#谢统领及其部属押至宋越泽身旁。宋越泽瞥见谢统领面容,顿时冷汗涔涔,惊惶之余偷窥谢太尉。此刻,谢太尉与礼部侍郎谢少钦深知大势已去,面色惨白。

皇帝手指颤抖,直指谢统领:“你且先说,若有一丝隐瞒,朕必令尔生不如死!”

谢统领遍体鳞伤,面色灰败,唇焦舌敝,显然已遭严刑拷问。他挣扎起身,垂首答道:“草民谢仲珂,乃当今太尉谢千帆之私生子。父命我与谢少钦结为兄弟,共谋买官鬻爵、私养兵马之事……”未及说完,谢少钦厉声打断:“皇上,他胡言乱语!微臣与他素不相识,他意图诬陷微臣!”

苏摹抬眼看向墨玉,示意其令谢少钦噤声。墨玉应声上前,一把揪住谢少钦衣领,将其掼翻在地,一脚将其踢昏。

谢太尉见子受辱,正欲发作,却见苏摹步步逼近,冷峻目光直射而来。苏摹站定谢少钦身侧,对谢仲珂道:“继续。”

众臣屏息,目睹苏摹冷冽之态,谢太尉亦不敢妄动。谢仲珂颤声续言:“他们更勾结漠北皇室,趁三皇子率私兵逼宫之际,在边疆煽动纷乱,诱景王远赴漠北,设伏欲置景王于死地。近期,他们又寻得漠北巫医,制得无色无味、银针难测之剧毒,于景王回京宴上交予丽妃,未知皇上是否已中此毒。”

谢太尉听闻私生子全盘托出,绝望之下扑通跪倒,其党羽亦个个胆寒,面如土色。

青柏呈上所有受刑之人之供状与认罪书,江德全接过后,恭敬呈至皇帝案前。皇帝阅毕,怒火中烧,愤然掷杯向宋越泽。

皇帝勃然震怒:“尔等胆大包天!谢千帆、宋越泽、谢少钦!”墨玉闻召,再度踢醒谢少钦,后者见父亲颓然于地,深知大势已去。

皇帝对江德全低喝:“速将丽妃、三皇子、惠妃、四皇子带来!”江德全领命,率禁军疾奔而去。

皇帝冷冷注视仍跪在殿中的谢千帆与宋越泽,声线冷硬如铁:“尔等可有遗言?”

此言一出,殿内寒气逼人,群臣噤若寒蝉。眼前谢、宋二人买官鬻爵之名册昭然若揭,众人深知其已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再闻谢千帆私生子揭露的诸多谋逆重罪,欲为其求情者亦心生惧意,暗叹其狼子野心,太子既已确立,何故不能安享荣华,偏要觊觎帝位?

须臾,江德全带回被囚之人,星影、孤舟亦押解巡逻私兵与巫医入殿。丽妃、惠妃甫一踏入,便见自家兄长俯首于地,丽妃更目睹父亲私生子跪于前方,瞥见后方巫医,一切皆已了然于胸。

皇帝对江公公低语:“将罪证交丽妃、惠妃过目。”他将青柏所献之物递至江德全手中,继而朗声宣布:“三皇子、四皇子即刻削去宗籍,贬为庶人。三皇子领五十廷杖,无论生死,流放岭南,永世不得返京。”

此言一出,举殿皆惊。五十廷杖之刑,即便武夫亦难承受,更何况尚未及冠的三皇子?众人忧心,只怕未及责罚完毕,三皇子便已命丧杖下。

只见丽妃泪涟涟地扑向三皇子身旁,竭力阻拦禁军将其带走。她悲声哀求:“皇上,皇上,臣妾愿代追儿求情,恳请万勿严惩,臣妾与追儿已知错,定当确保追儿永不再犯。”言罢,却见龙颜无动于衷,丽妃便毫不犹豫地以额触地,重重磕头,声响如鼓,震动人心。

然而,皇帝依旧铁石心肠,冷峻宣告:“丽妃、惠妃二人贬为答应,即刻处决。”面对如此判决,惠妃虽内心剧痛,却强忍泪水,沉默承受。反观丽妃,绝望至极,终至泣不成声,昏厥在地。禁军闻令行事,迅速将二人押离,殿外已隐约传来三皇子受刑的哀鸣。

目睹两位妃嫔被无情带走,群臣皆噤若寒蝉,深知此刻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众人皆敛息屏气,唯恐一言不慎,触怒龙颜。皇帝面色冷漠,威严不减,续道:“谢千帆、宋越泽两家,诛灭九族!凡涉买官鬻爵之朝廷命官,限尔等即刻坦白自首,否则待朕逐一查实,必将严惩不贷,一人获罪,全族流放;若能今夜呈交辞官奏表,尚可保全自身及族人性命。”

此言甫出,朝堂之上剩余的半数文官,约二十有余,竟齐刷刷地站出身来,惶恐认罪。皇帝见状,眉头紧锁,目光转向苏摹与太子,疲倦中透出决然:“朕今日身心俱疲,此事全权交由景王与太子处置,可赦者留,不可恕者逐。”

待江德全高呼“退朝”,那些原本挺直腰板、如临大敌的官员们瞬时卸下重负,脊背松弛,衣衫已被冷汗浸湿。无关之人纷纷逃离,场面顿时空旷。

苏摹等人目送他们离去,丞相在旁感慨:“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景王亦可暂享安宁,稍作休憩了。”

苏摹苦笑回应:“本王虽有此愿,但瞧这对父子,怕是不会轻易赐我闲暇之时。”

随后,太子、苏摹、丞相三人步出太和殿,径直前往吏部。未曾想,途中竟偶遇蓝湛,正立于吏部之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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