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小节休止符的谎言

阳光透过礼堂的彩绘玻璃，在程微的演讲稿上投下斑驳的蓝色光斑。她站在讲台中央，指尖轻轻按住被空调微风吹起的纸页，声音清晰而平稳：

"作为明德高中的学生代表，我们应当恪守校规，追求卓越……"

台下近千名学生安静得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录音带。程微的目光扫过第三排的教师席位，音乐组组长周雯朝她轻轻点头——那是上周钢琴比赛失利后，第一个对她表示肯定的眼神。

就在她准备翻页时，礼堂最后一排闪过一道突兀的影子。

一个陌生女生歪着头打瞌睡，黑色皮衣在一众蓝白校服里像五线谱上突然闯入的休止符。她耳骨上三枚银环随着点头的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程微的语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下一秒，礼堂大门被猛地推开。

"抱歉迟到了。"那个女生站在门口，声音里没有丝毫歉意，"转学手续比想象中麻烦。"

整个礼堂的空气凝固了。班主任李老师快步走过去，嘴唇快速翕动。女生却只是耸耸肩，目光越过众人，直接撞上程微的视线。

然后——她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顽劣的弧度。

程微的手指无意识地将演讲稿捏出一道褶皱。她迅速低头，却发现刚才念到哪一行都记不清了。

"……追求卓越……"她仓促接上，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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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分，程微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社团招新表。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切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而笔直。她刚核对完最后一份文件，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

班主任李老师推门而入，眼镜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程微，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她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松，"早上那个转校生，林肆，是从艺术附中转来的。校长希望优秀生能带带她，我安排她坐你前面。"

程微刚想开口，李老师已经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这是她的档案。据说吉他弹得不错，但纪律方面……"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总之，这也是学生会长的职责范围。"

程微翻开档案。照片上的林肆面无表情，但眼睛亮得惊人。特长栏密密麻麻写着各种乐器，违纪记录同样令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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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节课，林肆果然出现在程微前座。她没穿校服外套，黑色T恤后颈处露出一小截纹身——一个四分音符与闪电的组合。程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还是注意到她后脑勺翘起的一撮头发，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摇晃。

"借支笔。"上课十分钟后，林肆突然转身，手肘压过程微摊开的笔记本。

程微从笔袋取出备用笔递过去。林肆没接，反而盯着她别在衬衫上的学生会徽章："真闪啊。"她的语气让程微分不清是赞美还是讽刺。

"林肆同学！"数学老师突然点名，"请回答第三题。"

全班目光聚焦过来。林肆慢悠悠起身，扫了眼黑板上的微积分题目，竟流畅地说出解题步骤。老师惊讶地点头让她坐下。

"艺术生不代表不会算数。"林肆坐下前对程微耳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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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程微本该直接去学生会，却鬼使神差地绕道音乐楼。

午后的阳光将走廊分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纹，她听到某间教室里传出电吉他声，旋律像被困住的鸟扑棱着翅膀。

透过门缝，她看见林肆盘腿坐在钢琴凳上，黑色吉他横在膝头。与白天不同，此刻她的表情专注得近乎虔诚，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弹奏的竟是一段改编版的巴赫赋格。古典乐的严谨框架被注入叛逆的灵魂，像被重新调色的名画。

程微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学过十二年钢琴，从未想过巴赫可以这样演绎。

一个音符突然走调。林肆猛地抬头，与门外的程微四目相对。

程微的心脏漏跳一拍。

林肆却笑了，手指在琴弦上一滑，旋律陡然变成校园广播操音乐。

"偷听可不符合好学生守则。"

程微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教室门被推开。

"等等。"林肆抱着吉他追上来，"既然被抓到了，给你看个东西。"

她领着程微来到音乐楼后的储物间，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起舞，角落里堆着被淘汰的旧乐器。林肆从一堆破鼓后面拖出个黑色琴盒。

"1965年的Fender Mustang，"她打开盒子，手指轻抚过琴颈，"被当成废品扔在这里。"

程微不懂吉他型号，但能看出这把琴保养得很差。林肆却像捧着珍宝："只需要换个拾音器，调整琴颈弧度……"

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你知道午休时音乐楼的回音效果有多棒吗？"

程微下意识摇头。

"明天中午，"林肆将吉他放回琴盒，"来听听看？"

没等回答，她已经哼着歌离开，铆钉靴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程微站在原地，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汗湿。

储物间里残留着林肆身上的柑橘香气，与灰尘和松香奇妙地混合在一起。

远处传来社团活动的喧哗声。程微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学生会办公室，却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哼起林肆刚才弹奏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