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三)
逍遥起身刚迈半步,脚踝就被一团软绒绒死死箍住——小狐狸两只前爪环住他靴筒,尾巴急得左右甩。
逍遥嘴角直抽,从兜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掰成指头大小递过去。
小鼻子嗅了嗅,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嗷呜”一口吞掉,吃完还不满足,干脆顺着裤管往上爬。
逍遥怕它掉下去,只得双手一托,把它整个捞进怀里。
小家伙立刻安分,蜷成一团雪白,只露出个脑袋,“嘤”地轻叫一声,尾巴扫过他臂弯,像一条会呼吸的围巾。
逍遥低头,对上那双圆眼,忍不住低笑:“行吧,小祖宗,跟就跟,可别拖后腿。”
零在一旁看着,眉梢微挑,终究没说什么,只示意队伍继续。
艾伦单手揣在大衣兜里,侧过脸,目光从那团雪白尾巴上掠过,语气像冰刃刮过铜面:
“真是了不起的体质——连古墓里的狐仙都能被您招来做宠物。逍遥,您究竟还有什么不能吸引的?”
逍遥把怀里的小狐狸往上托了托,任它尾巴扫过自己下颌,笑得一脸欠揍:“没办法,魅力这东西,挡也挡不住。艾伦少爷要是羡慕,也可以试着喂它一块饼干——不过它挑食,只吃我手里的。”
小狐狸像是配合,软软“嘤”了一声,脑袋往逍遥臂弯里蹭,惹得艾伦眼角微微抽动。洞口的地面干燥,像被风掏空的岩壳,一点雪沫都没留下。
零靠墙坐下,掰开能量棒,塑料包装“嘶啦”一声。
小狐狸蹲在他膝旁,抬头望他,鼻尖轻嗅,尾巴在地面扫出一小片尘土。
零垂眼,却只把最后一截塞进自己嘴里,嚼得干脆。
小狐狸耳朵一耷,失望地转身,在众人脚边打转。
阿念掰下半块压缩饼干,指尖递到狐嘴边:“来 小家伙,慢点,别噎着。”
小狐狸两只前爪抱住,牙齿轻磕,发出细碎的咀嚼声。
逍遥随后把自己的半块也递过去,顺手在它耳后挠了挠:“得了,别装可怜。”
艾伦坐在对面,指尖转着空水瓶,目光淡淡扫过,没动。
小狐狸绕到他靴尖,嗅了嗅,抬头,眸眨巴。
艾伦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句,厌恶的避开它的目光:“抱歉,我没带零食。”
小狐狸甩甩尾巴,转身回到逍遥怀里,蜷成一团,尾巴盖住鼻尖,像给自己盖了条小毯子。
……
他们在洞口小憩了一会。
远处传来诡异的乐鼓声。
小狐狸的耳尖猛地一抖,瞳仁瞬间缩成细针。
它从逍遥怀里“噌”地弹起,爪尖勾破了他手背——三道血痕立刻沁出,在冷白灯下红得刺眼。
逍遥吃痛松手,小狐狸已落地,背毛炸成雪团,喉咙里滚出低低的嘶吼。
下一秒,它四爪一蹬,像白色箭矢般射向通道深处。
零霍然起身,小狐狸的尾巴在拐角一闪而逝,黑暗里传来它急促的“嘤——”声,
像警报。
零冲得最快,脚步在冰面上擦出细碎的白雾。小狐狸的尾巴在前方一闪,他便追着那抹雪白拐进了岔路。逍遥原本紧跟零的脚步,却在拐角处被冰壁上的暗流声吸引。他侧身探看,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一条隐蔽的裂缝。浮青剑鞘撞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声音被黑暗吞没,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滚了多远。
……
主通道里,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艾伦站在原地,墨色大衣下摆沾了碎冰。他抬手拂去肩头雪粉,侧头看向身旁的阿念。少年身形纤细,正太模样。
“我们和他们走散了。”艾伦率先开口,语气淡得像陈述天气。
阿念“嗯”了一声,睫毛垂下,遮住眸子里的情绪。他向来寡言,此刻更惜字如金。
幽暗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道看不见的界线。艾伦清了清嗓子,声音低却清晰:“ 我们回刚才休息的地方。零会回来。至于逍遥……”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自求多福。”
阿念没接话。冰道深处,风声忽高忽低,像某种古老生物的呼吸。艾伦抬腕看了眼手表,他呼出一口白雾,侧过身,背对风口,替阿念挡掉大半寒意。
阿念抬头,目光穿过他的肩线,望向黑暗尽头。那里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回应。
只有风声,和偶尔坠落的冰屑,像遥远的、迟到的回音。
……
假墓室依旧灯火通明,长明灯在穹顶一圈圈亮起,像从未熄灭过。
零的脚步声在空荡石室里回响,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口发紧。
看来通道是互通的的……
地上散落着几枚食品包装袋——压缩饼干的银色薄膜、撕开的暖宝宝背纸,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折痕。
零蹲身,指尖掠过那些痕迹:温度未散,说明爱丽丝她们刚离开不久。
他抬眼,目光冷沉——
“嗷——”
细软的一声,小狐狸从石棺阴影里蹿出,嘴里叼着一块青铜虎符。
虎符锈蚀斑驳,纹路却锋利如初。
它把虎符放到零脚边,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瞳孔闪烁,像在催促。零刚伸手,石室入口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前辈,你没有受伤吧?”
逍遥带着一点笑,却混着空旷的回声,听不出情绪。
零回头——逍遥站在门洞侧壁,仿佛一直站在那里,从未走失。
零眉梢微挑:“你怎么——”
话音未落,脚边白影一闪。
小狐狸已叼起虎符,跃过石棺,三两下窜进黑暗,
尾尖在最后一盏长明灯下划出一道银弧,
无声,也无踪。
石室重归寂静,只零垂眸,却听见逍遥低低一句:“你在看谁?”
零缓缓后退,直到腰靠在了巨型黑金棺果上。
“逍遥。”
“我在。”
石室寂静,灯火在穹顶投出晃动的圆斑。
逍遥一步一步走近,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回声。零的视线落在对方空荡的腰侧——本该悬着浮青的位置只剩一条暗色剑痕。
“你的剑呢?”零声音低沉,指节已悄然收紧。
逍遥没有回答,唇角弯成一道熟悉的弧度,却透出诡异的僵硬。他张开手臂,嗓音柔软得像雪夜里化开的糖:“过来抱抱我,我害怕。”
零眉心骤跳。下一秒,对方已欺身而上——动作快得不像人类。冰凉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背,寒意瞬间浸透衣料,像千万根冰针扎入皮肤。零猛地挣动,却在贴近的刹那闻到一股甜腻腐朽的香气——像盛放至糜烂的花,又像血锈与松脂混合的幻觉剂。
呼吸一滞,视野骤然扭曲。石壁上的龙纹开始蠕动,灯火化作幽绿的磷火,怀里的“逍遥”瞳孔扩散成漆黑圆洞。
“你不是他。”零咬紧后槽牙,声音像刀刃刮过冰面。
“逍遥”低低地笑,声音却重叠成数个陌生男女的回声:“那就猜猜——我是谁?”
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