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一)
石室里的火光映得众人面影晃动,像一群在棋盘上踌躇的棋子。
爱丽丝举高战术手电,光柱扫过石壁——
四座拱形通道无声地敞在东南西北,
通道深处黑得像刚被墨汁灌满。
逍遥把浮青往肩臂一顺,双手环胸,笑得轻松:“既然都进来了,干脆选一条碰碰运气?也许答案就写在墙后的暗格里。”
艾伦指尖轻弹风衣上的微尘,声音低而克制:“并不是每位墓主人都有耐心出谜。
更多时候,他们只想把闯入者引去死路。”
他侧头,目光掠过薇薇安。
后者点头复议。
小黄把莉莉往怀里拢了拢,小声问:
“刚才,我注意到龙纹门楣的龙角朝向…和咱们来时的井道对不上。像故意打乱方位。”
艾伦抬起腕表,又看了眼阿念手里已经罢工的罗盘。
“主墓不在任何一条通道尽头,”
零声音极轻,却像冰刃。
他用靴尖点了点地砖,
“先退出去,沿着假墓的‘反方向’重新测绘。”
众人对视,默契在沉默里达成。
薇薇安把铲柄往地上一顿,
铲尖发出清脆的“叮”,
像给这个决定钉下最后一根钉子。
……
地表·临时指挥帐篷
傍晚11点,雪粒敲打帐篷顶,像无数细小的指甲。
六块监控屏排成弧形,正中央那幅卫星热成像图上,七个绿色圆点一动不动地聚在主墓石室坐标,整整三分钟。
“信号停驻了?”
技术员敲键盘,把分辨率拉到极限,也没看出所以然。
经理眉头拧紧,手指在桌面轻敲:“再等等。”
第四分钟,绿点忽然齐刷刷动了。
不是深入任何一条通道,而是原路折返。
轨迹像被拉直的丝线,一路退回最初的冰雕洞厅。
“回撤?”
技术员愣住,“难道他们要放弃?”
卫星切换到可见光模式——
峡谷深处,手电光点排成一条细线,
在冰雕林间穿梭,忽左忽右,像在迷宫里重新测绘。
每一次停顿,都对应一具被敲开的冰壳——
雪豹、牦牛、棕熊……
碎冰溅起的白雾在夜视镜头里像小型爆点。
经理眯起眼:“是0号在反推通道结构。聪明,上集派遣的人员确实很优秀。”
帐篷外,风突然转向。
他们踩着来时的脚印,重新穿过冰雕丛林。
零走在最前,左手五指贴着冰墙,像在读取一条肉眼看不见的高程线。
每经过一尊冰雕,他都用指关节轻叩,声音在胸腔里记下一组回声。
他忽然停步。
“这里。”
声音短促,却笃定。
他举起折叠铲,对准冰雕的基座——
那里有一道几乎与冰面同色的细缝,像被极薄的刀片刻过。
“砰”一声脆响,冰屑四溅。
逍遥立刻上前,从爱丽丝手里接过另一把铲子。
两人一左一右,节奏默契:
零斜削,逍遥横劈;
冰壳像琉璃般层层剥落,碎块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
“咔——嗒!”
冰层后露出一块暗青色的石壁,石壁中央,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缝无声滑开,
缝隙里涌出更凛冽的寒气,
夹着一丝陈年的檀香味。
零俯身,用手电照进狭缝——
石壁内侧,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
每一级都雕着反向的龙纹,
龙首朝下,龙尾朝上,
仿佛在警告来者: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阶梯转角是一段覆冰斜坡,坡度陡得几乎垂直。
小黄脚下一滑,“哧啦”一声,整个人横着溜出去——
冰面像打过的蜡,瞬间把她抛向坡底黑幽幽的窟窿。
艾伦离得最近,左手猛地探出,一把攥住小黄后领。
惯性太大,他被拖得跪倒在低,冰屑飞溅。
小黄悬在窟窿边缘,下半身“噗通”浸进冰水,刺骨的寒顺着裤管一路爬上来,像无数钢针扎进骨头。
“小黄!”爱丽丝小心翼翼的移下来。
艾伦手臂发力,把她整个人提回斜坡。
小黄脸色煞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失重的感觉,吓得她心脏在耳膜里狂敲。
爱丽丝几乎是扑过来,从艾伦怀里接过小黄。
她单膝跪在冰面,把小黄的上身紧紧揽进自己羽绒外套里,
另一只手飞快地拧开随身保温杯——
里面是出发前灌的滚烫红糖姜茶,热气刚冒出来就被寒气撕碎。
“快,喝!”
爱丽丝把杯口贴到小黄唇边。
小黄双手捧住,牙关打颤,连喝三大口。
热流滚过喉咙,像一条火线直抵胃部,她才勉强找回呼吸节奏,“谢、谢谢……腿、腿麻了……”
零已卸下背包,抽出备用的干暖袋和压缩毯。
他将暖袋贴在腿根动脉处,再用压缩毯裹紧,动作迅速却不失温柔。
冰坡狭窄,爱丽丝把背包反挂在胸前,半蹲下:“小黄,上来。”
小黄冻得直抖,仍逞强:“我自己能……”
“别废话。”薇薇安把莉莉往怀里一揽,顺势单手托住小黄后腰,“再拖下去腿真要废,也不看看现在是零下多少度。”
小黄这才伏到爱丽丝背上,双臂环住她脖子。爱丽丝扣紧背带,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冰阶往回走。
“回假墓室,”零的声音像刀背敲冰,“那里有长明灯余热,暖袋够用,半小时能缓过来。”
薇薇安点头,带着莉莉跟上。三束头灯在幽暗里连成一条摇晃的线,渐远。
零收回目光,转而把战术灯调到最亮:“我们四个,继续。”
逍遥勾唇一笑:“速战速决,别让他们等太久。”
艾伦理了理手套,气压计在腕表里无声跳动;阿念在旁画了个箭头,然后合上。
四人转身,踏入更深的黑暗。
身后,冰坡上的窟窿还在吐出森白寒气,像一张无声目送他们离开的嘴。
……
脚下冰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随时会裂开的玻璃。
零把战术灯贴地扫过,淡蓝光束里,冰面下暗河涌动——水流幽黑,却泛着诡异的磷绿,仿佛低温把光也冻成碎片。
逍遥每一步都先用靴尖轻点,再压实重心。
阿念和艾伦走在最末。
“别并排。”零低声提醒,“单线,间距三步。”
众人默契地拉成一条细线。
突然,“咔啦”一声脆响——
逍遥脚边冰面裂出一道白线。
他瞬间停住,单膝跪地,将重心后移;
零反手抓住他肩带,把人稳稳拖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