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凌九盯着蜷缩在墙角的24,眉头紧锁:“24?这算什么古怪的称号?”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困惑。

24号只是拼命摇头,身体缩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墙壁里,再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艾泽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语气温和得如同闲聊

“看样子这位小姐不太愿意聊她的过去呢。”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那……聊聊这座蜡像馆如何?比如,‘三条规则’?”

“嘘——!!”24号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窝似乎都因惊恐而放大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神经质的颤抖

“别大声说出来……‘它们’会听见的!”

“‘它们’?”诺伦的声音平静地响起,眼睛在昏暗中扫视着四周的阴影。

24号警惕地左右环顾,如同惊弓之鸟。片刻后,她脸上那副惊惶的表情褪去,换上了一丝诡谲莫测的神情。

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三人,用一种近乎歌唱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腔调低语

“它们就是它们呀……三条规则’是这座蜡像馆的禁忌,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凌九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咳咳……那个,不好意思,刚才……我好像已经打破一条了。”

他想起自己触碰黛诗缇丝“蜡像”的那一幕。

“什么?!!”24号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身体剧烈地一颤,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呃,是我的错。”凌九承认得干脆,但更关心后果,“除了让这些蜡像活过来……打破规则,还有别的麻烦吗?”

“糟了……糟了……”24号没有回答凌九的问题,只是喃喃自语,焦躁地开始拉扯自己湿漉漉的长发,力气之大,竟硬生生将一绺头发连同粘连的头皮一起撕扯了下来

“喂……喂!”凌九倒吸一口冷气,“你……不会痛吗?!”那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找我了……它们来找我了……”24号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更加用力地拉扯着头发,声音里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只暗红色的、仿佛由粘稠血浆凝结而成的手臂,毫无征兆地从24号自身的腹腔内缓缓伸出。那手臂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轻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圈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然后——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寂静中爆开。

凌九的瞳孔骤然收缩,失声惊呼:“啊啊——她的头!!”

24号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木偶,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重重垂下,湿漉漉的长发瀑布般散落,几乎完全覆盖了她的脸。

咔。咔。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断裂、错位、重新组合的声音,从她低垂的颈项间清晰地传来。

几秒后,那颗头颅猛地抬起!

依旧是那张脸,但表情已截然不同。空洞的眼窝里似乎燃烧着某种非人的恶意,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嗜血的弧度。

“呵呵……呵呵呵呵……”低沉沙哑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杀……”她吐出一个字,冰冷刺骨。

“我要杀了你们!!!”尖利的咆哮瞬间撕裂了空气,饱含着纯粹的毁灭欲望!

“唔……!!!”然而,她的咆哮只持续了一瞬,便化为一声短促的闷哼。

“好好~”艾泽那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紧贴在她背后响起

“我听到啦,两只耳朵都听到啦,不要吼那么大声嘛,耳朵都要震聋了。”

话音未落,一道迅捷如电的手刀精准地劈在24号的后颈上。

24号的身体应声软倒。

“……怎么……回事……”片刻后,她茫然地坐起身,眼神恢复了之前的空洞和怯懦,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剧烈的情绪转换,如同电视屏幕被粗暴地切换了频道,上一刻的狂暴消失无踪,只剩下脆弱和混乱。

“别、别杀我……”她瑟缩着,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混乱的目光扫过三人

“你们……是被困在这里了吧?就像……其他人一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苦涩,“我……我熟悉这座蜡像馆的角落……我能带你们离开!”

艾泽蹲下身,脸上笑容依旧:“当然,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带我们找到蜡像《春》,你就自由了。怎么样?是不是超——简单”

听到“《春》”这个词的瞬间,24号空洞的瞳孔猛地一缩,眉头也下意识地紧紧皱起,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抱歉,我……”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声音干涩。

但艾泽那支青蓝色的玻璃笔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指尖,笔尖如同最冰冷的刀刃,轻轻抵在了24号纤细的颈动脉旁。

他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眸深处闪过锐利如刀的锋芒。

“24小姐,”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内容却冰冷刺骨

“你的反应已经出卖了自己。”笔尖微微施加压力,“带我们找到蜡像,或者……”他顿了顿,笑容加深

“……倒在我手下?哈哈,抱歉,我在说什么傻话呢。”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睁开那双此刻显得异常冷酷的墨绿眼眸,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纯粹的力量,绝对的掌控,数值碾压的美——这就是传奇守密人

24号被那毫不掩饰的压力震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深深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这座蜡像《春》……对你们……很重要吗?”

“为了找到我的姐姐,凌八。”凌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尽管他的眉头也因艾泽的手段而微蹙

“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只知道她可能被做成了蜡像,就藏在一个叫《波罗的海之春》的蜡像组里。”

诺伦在一旁无语的找补“是《波提切利之春》……算了,这不重要。”

24号茫然地转向凌九:“我不明白……你说凌八是你的姐姐,可你……却不记得她的模样?”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惶恐地低下头,“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质疑您……”

“是这鬼地方有古怪!”凌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它能像橡皮擦一样,消磨掉人的记忆!搞不好再待下去,我们都要变成瓦妮莎奶奶那样的傻子了。”

“瓦妮莎奶奶?”诺伦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我以前的房东。”凌九没好气地解释,“除了每个月必须准时交到她手里的房租,其他什么都搞不明白!”

“真见鬼!不该记得的东西偏偏记得这么清楚……”

他语气里充满了对这座蜡像馆扭曲规则的愤怒。

“原来是这样……”24号喃喃道,空洞的眼窝似乎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那你以后……岂不是会变得和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凌九的声音低沉下去,但随即又扬起,带着一股执拗的倔强。

“但对我来说,这都不是问题!只要姐姐站在我面前,哪怕我忘了全世界,我也一定能认出她!”

他猛地顿住,似乎意识到自己对一个“陌生人”说得太多,语气又变得生硬

“咳……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只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可怜虫罢了。”

“是啊……”24号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记得……”大颗大颗浑浊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空洞的眼窝边缘滚落,“我真是太没用了……”

那自怨自艾的腔调,那“没用”的字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凌九记忆的闸门。林晚怯懦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我也想做些别的,但是……但是我太没用了,只会这些粗笨的活计……”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凌九的心头。

“不许哭!”他厉声喝道,声音尖锐得吓了自己一跳,也成功让24号的啜泣戛然而止

“我平生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烦不烦啊?!眼泪给我擦干净,听到了没?”

“在我面前——一不许哭!二不许说对不起!”

他双手叉腰,昂起了尖尖的小下巴,像个试图用怒火武装自己的小斗鸡。

看着24号被吓得僵住,凌九深吸一口气,语气稍微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谁说你没用了?老老实实带我们找到蜡像,就是你最大的用处!明白了吗?”

“好、好的……”24号顺从地点点头,笨拙地用袖子擦着脸。

见对方如此听话,凌九紧绷的肩膀这才微微放松,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已经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还不赶紧出发!说不定那个什么威廉学长,还眼巴巴等着我们去救他呢!”

他试图用行动驱散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

“反、反了!”24号怯生生地指向相反的方向,“蜡像……在工作室里……不在那边……”

诺伦的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落在凌九身上。直到凌九因24号的顺从而放松下来时

“怎么了亲爱的,你看起来有话想和我说?”

艾泽总是这样,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诺伦的欲言又止。

“我只是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忽然就暴跳如雷,然后又忽然偃旗息鼓了?”诺伦低头思考

艾泽无奈地摊了摊手,目光扫过凌九故作强硬、实则微微颤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弧度:“原谅一个刚失去好友的小孩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罕见的理解和包容,“他只是……想让24号,也让自己,能稍微好受那么一点点。”

说完,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当然,”他补充道,语气轻快起来,“以他自己独有的、相当‘凌九’的方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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