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泥

“你的胳膊”诺伦犹豫着出声询问。

然而林晚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袖子扯下盖住伤痕,慌乱地摇头躲避诺伦探究的视线:“没、没什么!这是……是上回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时……弄、弄伤的!”

“这个缝合痕迹……”诺伦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如手术刀般直指要害,“这可不像普通的摔伤剐蹭。”

那个悠远的声音再次在林晚心底响起,带着更强的穿透力:“看吧……他能‘看见’……把一切都告诉他……他是最后的转机……”

林晚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告诉他……他会有危险的……不可以……”

“听我说,林晚,”诺伦的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只有告诉我真相,我才能真正判断你们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才能阻止更坏的事情发生。”

然而就在诺伦即将套出话时:

“嗬……咯咯咯……”

诺伦身侧的病床上,罗伯特爷爷喉咙里突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气管被粘液堵塞的怪响!

紧接着,他那干瘦得如同枯枝的手臂猛地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嗤啦”一声竟将束缚的粗布条生生扯断。

那只布满老年斑、此刻却缠绕着蠕动黑色污泥的手,如同僵硬的木偶臂膀,带着一股腥风,直直朝着离他最近的诺伦脖颈抓来。指尖滴落的黑色黏液散发着强烈的腐蚀性气味。

“喂!小心!”凌九失声惊叫。

“罗伯特爷爷?!怎么会……”林晚吓得捂住了嘴。

“小心!他完全失去理智了!”凌九大喊。

战斗几乎是瞬间爆发

诺伦闪身躲开,认真观察着罗伯特先生的状态:他的动作僵硬而诡异,完全违背了人体常理,仿佛关节处那层不断蠕动增生的黑色污泥才是驱动他的力量源泉。

他力大无穷,每一次挥臂都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甩出的黑色黏液溅落在石板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

诺伦在空间内闪转腾挪。观察到的线索瞬间拼接出真相——那维持着老者狂暴动作的关节污泥,既是力量的来源,也是最大的弱点。但他不能硬碰硬,必须避开腐蚀性的黏液攻击,同时精准打击那些扭曲的节点。

一次险之又险地低头躲过横扫而来的污泥手臂,诺伦抓住对方动作衔接的微小僵直,欺身而进,他没有攻击躯干,而是屈起手肘,狠狠一记砸在罗伯特先生右臂肘关节那团最厚、最活跃的污泥上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仿佛捣烂腐泥的声响,那团污泥瞬间被击散、塌陷下去。

罗伯特爷爷整条右臂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怪异地垂落下来,暂时失去了威胁。

然而,老者似乎毫无痛觉,仅剩的左臂带着更狂暴的姿态再次抓来,诺伦侧身躲开,连敲三下,罗伯特先生彻底失去支撑瘫倒在地。

三人看着倒下的罗伯特刚刚缓了一口气,然而意外依旧不断

“砰!”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炮弹般从墙角阴暗处猛冲出来。目标并非诺伦,而是擦着惊呆的林晚,狠狠撞在左侧冰冷的砖石墙壁上。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一个头发凌乱如草、穿着济贫院粗布衣服、光着双脚的男人。他的手腕和脚腕上,赫然是深紫色的勒痕。几个气喘吁吁的护工紧跟着冲进来,试图抓住他。但那男人力大无比,猛地一甩便将护工们挣脱!他怪异地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然后——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额头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墙面上。沉闷的骨肉撞击声在狭小的医护区内回荡,令人牙酸。

鲜血瞬间从他额前迸溅,在斑驳的墙面上和肮脏的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深色斑点。伤口因猛烈的撞击迅速肿胀、开裂,皮肤翻卷,甚至能看到一丝森白的骨头。

诺伦眉头紧锁,立刻上前一步准备阻止。

然而,男人却突然停下了自残的动作。他用力抽了抽鼻子,像猎犬一样在空气中疯狂嗅探,动作僵硬而诡异。

沾满鲜血的脸缓缓转向诺伦,肿胀开裂的额头下,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他

“嗬——!”男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猛地挣开身后再次扑上的护工,带着一股腥风,不顾一切地朝诺伦扑了过来。动作虽僵硬,速度却快得惊人。

在对方即将扑到的瞬间,诺伦侧身一让,精准地避开扑击,同时右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扣住男人挥来的手腕,左手顺势按住其肩膀向下猛压。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动作,将男人的手臂反剪在身后,牢牢锁死。

“快!”诺伦低喝。

惊魂未定的护工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用更粗的布条将男人疯狂挣扎的手脚死死捆住。

男人仍在布条中剧烈地扭动、嘶吼,敞开的粗布衣襟下,一道更加骇人的伤痕暴露出来——一道深邃扭曲、纵贯整个胸膛的缝合裂口。

粗大的缝线像蜈蚣般盘踞,勉强将无法愈合的皮肉并拢,缝隙中,粘稠的黑色黏液仍在源源不断地渗出、滴落。

急促而尖利的高跟鞋声在走廊尽头响起。早川纱良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医护区门口,扶着门框,脸色因奔跑而涨红。

看到屋内混乱但已被控制的场面,她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柳眉倒竖,厉声呵斥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女孩:

“林晚!我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让资助人到医护区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要是尊贵的资助人在我们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以后谁还愿意——”

一个带着明显口吃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咆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这、这是怎、怎么了?早川小姐?”

诺伦循声回头,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那位带着温和笑容、令人捉摸不透的艾泽·霍尔医生。

而站在霍尔身旁的,是一位身材瘦弱,穿着考究驼色呢子大衣的绅士,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娃娃,脸上带着困惑和担忧——正是刚才发声的罗杰斯先生。

早川纱良瞬间变脸,堆起无比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罗杰斯先生!霍、霍尔医生!抱歉抱歉,让您二位见笑了!您看您,不是说好在休息区用些茶点等我就好吗?我料理完这边的小麻烦,立刻就过去招待您二位!”

乔治·罗杰斯摆了摆手,口吃让他的话语显得格外真诚:“我、我对这里已经很熟、熟悉了,早川小姐,不、不用那么劳、劳烦的。”他的目光越过早川纱良,落在角落里低头啜泣的林晚身上,关切地问

“比起那个,小、小晚……林晚怎么哭得这样、这样伤心?是、是有谁欺负她了吗?”

“我、我没事的,罗杰斯先生。”林晚飞快地用手背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在早川纱良投来的、带着明显催促和警告意味的眼神下,她猛地收住话头,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抱着她的兔子玩偶,小小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外昏暗的走廊里。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