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相互依偎
“你…你…冥顽不灵！不可理喻！”老杰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失望和深深的无力。他最后深深地、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被唐昊的狂暴气势吓得面无血色、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孩子，猛地一跺脚，转身冲出了小屋，背影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小屋门被重重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屋内死寂。只剩下唐昊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琉璃压抑不住的、细弱颤抖的抽气声。
唐昊高大的身躯剧烈起伏着，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唐三，那眼神里的暴怒、痛苦、绝望如同岩浆般翻涌。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唐三完全笼罩！狂暴的气势几乎要将这小小的空间撕裂！
“蓝银草…蓝银草…”他低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痛楚和不甘，“你…给我看看！把你的蓝银草…放出来！！”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和一种近乎自虐的疯狂！
唐三的身体在父亲那狂暴的气势下微微颤抖，但他紧抿着唇，乌黑的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超越年龄的平静。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淡淡的白色魂力光芒在他掌心流转。一株纤细的、带着奇异淡金色纹路的蓝银草，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从他掌心生长出来，草叶舒展，散发着柔韧而内敛的生命气息。
蓝银草！
真的是蓝银草！
唐昊死死盯着那株摇曳的蓝草，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那熟悉的、带着阿银气息的武魂……却出现在儿子身上！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和凌迟！他魁梧的身体晃了晃，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狂暴的怒意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绝望所取代。
“呵…呵呵…”他发出一串低沉而破碎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赤红的眼睛里，似乎有滚烫的东西在凝聚，“蓝银草…果然是…蓝银草…”
就在他整个人都仿佛要被这绝望压垮的瞬间，唐三那平静得近乎异常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唐昊耳中：
“爸爸，我还有一个武魂。”
唐昊破碎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什么？！
只见唐三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刹那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如山岳般的恐怖气息骤然降临！仿佛整个小屋的空间都为之扭曲、塌陷！
乌黑的光芒如同实质般从唐三的左手掌心喷涌而出！光芒凝聚，一柄通体乌黑、形态古朴、却散发着睥睨天下、仿佛能砸碎星辰的恐怖威压的巨锤虚影，凭空浮现！
锤身盘绕着奇异的暗纹，锤柄粗壮，仅仅是虚影显现，就带起低沉的嗡鸣，仿佛连空气都在哀鸣！那霸道绝伦、唯我独尊的恐怖气息，瞬间驱散了唐昊身上所有的暴怒和绝望！
昊天锤！！
唐昊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剧烈地晃动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破旧躺椅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那双布满血丝、刚刚还充满绝望的眼睛，此刻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那柄悬浮在唐三左手的乌黑巨锤虚影上！震惊、狂喜、难以置信、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无数复杂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眼中喷发！
他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激动！赤红的眼眶里，那凝聚的滚烫终于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豆大的泪珠顺着他布满胡茬和沧桑痕迹的脸颊，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那样死死地盯着那柄乌黑的巨锤，盯着那巨锤下儿子平静而坚定的脸庞。
左手的锤……
右手的草……
巨大的冲击和汹涌的情绪如同狂潮般冲击着唐昊的心神，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能力。他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唐三左手那柄霸道绝伦的昊天锤虚影，赤红的眼眶里，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滚落，砸在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唐三右手边那个小小的身影。
琉璃。
那个被他呵斥过、警告过的，拥有着“菜粉蝶”武魂的先天满魂力女孩。
她小小的身体因为刚才唐昊狂暴的气势而瑟瑟发抖，小脸煞白，乌黑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未散的惊惧，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鹿。此刻，她正仰着小脸，呆呆地看着唐三左手那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昊天锤，又看看右手那株摇曳着淡金色纹路的、柔弱的蓝银草，小脸上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懵懂。她显然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变化。
唐昊的目光落在琉璃那张写满惊惶和不解的小脸上，那汹涌的情绪浪潮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冰冷的石头。他布满泪痕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尚未褪去的激动和狂喜，有对昊天锤重现的巨大冲击，有对阿银（蓝银草）的刻骨思念和痛楚，还有……一丝看向琉璃时，深藏其中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了然。
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沉重无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直直刺向茫然中的琉璃：
“既然是菜粉蝶……”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琉璃头顶那光华内敛的琉璃花环上，仿佛能看穿那最深的伪装，“永远给我…藏好。” 那“藏好”二字，咬得极重，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血腥警告。
琉璃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乌黑的大眼睛瞬间瞪圆，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惊骇！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那声惊叫溢出喉咙。他…他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那“菜花蝶”的伪装，在他面前如同虚设！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但这一次，恐惧中更夹杂了一种被赤裸裸揭穿的冰冷和绝望。
警告完琉璃，唐昊的目光重新落回唐三身上。看着儿子左手那柄霸道绝伦的昊天锤，右手那株承载着无尽思念和痛苦的蓝银草，再看看儿子那平静得近乎异常、却蕴含着超越年龄坚韧的眼神……那汹涌的情绪再次决堤！巨大的激动、失而复得的狂喜、沉重的责任、刻骨的思念……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化为一股无法抑制的洪流！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吼从唐昊喉咙里爆发出来！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巨大的力量带起一阵风！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曾握过天下至强之锤的大手，一把将还举着双生武魂、有些无措的唐三，狠狠地、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那拥抱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仿佛要将儿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唐昊的头深深埋在唐三瘦小的肩膀上，宽阔的后背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从他喉咙里沉闷地传出，伴随着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唐三肩头的粗布衣衫。那是一个铁汉迟来的、如山崩海啸般的哭泣，充满了无尽的后怕、狂喜、愧疚和深沉如山的父爱。
唐三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几乎窒息的拥抱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他没有挣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那魁梧身躯传递过来的、前所未有的剧烈颤抖，能感觉到肩头那滚烫的湿意，能听到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呜咽。父亲从未如此失态，如此脆弱。他小小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下来。他抬起没有释放武魂的右手，有些笨拙地、却异常坚定地，轻轻环住了父亲那剧烈颤抖的、如同山岳般宽厚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脊背。
小小的手臂，给予了一个无声却有力的回应。
琉璃就站在几步之外，怔怔地看着这父子相拥的一幕。唐昊那如山崩海啸般的哭泣，唐三那无声却坚定的回抱，父子间那沉重如山的羁绊和汹涌澎湃的情感……这一切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她不懂那柄巨锤意味着什么，不懂那株蓝银草承载着什么，更不懂唐昊那巨大的悲喜为何而来。
她只看到那个像山一样高大、像铁一样坚硬、让她本能恐惧的男人，此刻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般抱着自己的儿子痛哭。
她只看到那个一直给她温暖和安全的唐三，此刻正用他小小的手臂，努力地支撑着那座崩塌的山岳。
一种奇异的、酸酸涩涩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涌上琉璃的心头。那感觉混杂着残留的恐惧，被警告后的冰冷，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靠近的冲动。那相拥的身影散发出的巨大情感波动，像一道无形的漩涡，吸引着她。
她小小的身体，在茫然和一种懵懂的本能驱使下，慢慢地、试探性地向前挪动了一步。又一步。她走到那对相拥的父子旁边，仰着小脸，看着唐昊剧烈起伏的后背，看着唐三从父亲肩膀后露出的、带着泪痕却异常平静的侧脸。
犹豫了一下。
然后，她伸出两只小小的、还有些颤抖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地、轻轻地，环抱住了唐昊那一条如同石柱般粗壮、此刻却剧烈颤抖的小腿。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她将小小的脸颊，轻轻地贴在了那沾着铁锈和酒气的粗糙裤管上。
没有言语。
只是这样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懵懂依恋的触碰。
唐昊那山崩海啸般的呜咽声，似乎在这一刻，极其微弱地、顿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