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梦见自己在烧供果，可弹幕说那是祭我
那张脸转了过来，五官精致，眉眼含霜，赫然是林小满自己的模样。
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她熟悉的挣扎与不屈，只有一片死寂的、神性的漠然，仿佛俯瞰众生的泥塑神像。
她穿着那身嫁衣，不是在镜面倒影里，而是真实地端坐在高高的神坛之上，被缭绕的香火与鼎盛的供奉簇拥着。
“谢冥妃赐火——”
山呼海啸般的诵念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林小满耳膜嗡嗡作响。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这守火祠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石板，哪里是她记忆中那个漏风漏雨、只能用一口破锅煮泡面的废墟？
祠堂正中，香案上摆满了丰盛的三牲瓜果，唯独她自己手中捧着的那一盘，是焦黑一团、仿佛被业火焚烧过的残骸。
村民们跪在下方，神情狂热而虔诚，他们的脸在香火烟雾中扭曲模糊，仿佛一群没有自我的影子。
这不是她的祠堂。
她从未受过任何人的跪拜，她守着那点残火，换来的只有村民的唾骂和驱赶。
就在这时，一道格格不入的亮光突兀地划过她的视野边缘，一行小字悬浮在半空。
【姐！
这是假的！
你从来没让人拜过你！
你守的是夜家的火，不是这些人的！】
是弹幕！林小满混沌的意识猛地一清。直播间还在！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焰灵所化的火苗在夜昭眉心急促地跳动了一下，它敏锐地察觉到了梦境深处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恶意。
“蝶梦！”它焦急的意念化作一道无形的波纹，瞬间传到了祠堂角落那只翅膀残破的黑蝶身上，“梦魇没死透！它不是直接攻击魂魄，它把自己扭曲成了‘供奉’和‘信仰’，藏在林小满的记忆里！”
蝶梦残破的翅翼剧烈一颤，几乎要从栖身的蛛网上跌落。
它知道，这是梦魇最阴毒的手段。
它要篡改的不是一段记忆，而是林小满存在的根基。
一旦林小满在梦中接受了这份虚假的“供奉”，她的魂魄就会被这份伪造的信仰所污染、同化，彻底沦为梦魇的傀儡。
“我……撑不住了……”蝶梦的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它的灵体在之前的战斗中已濒临溃散。
但它没有半分犹豫，用尽最后的气力振翅，点点幽蓝的星火从它残破的翅膀上洒落。
这些星火没有飞向梦境的中心，而是悄无声息地洒在了林小满身侧、那冰冷神坛的边缘，形成了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细如发丝的裂痕。
这是蝶梦用最后的灵力制造的“记忆裂痕”——一道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它无法击碎梦境，却能让触碰到它的人，感受到真实记忆所带来的灼痛。
阳间，破庙里，小顺急得满头大汗，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片辉煌却诡异的祠堂景象，对着麦克风嘶吼：“家人们！别看那些假的！快，都给我刷‘骂人泡面’！刷‘破锅取暖’！那是咱妈真正的记忆！用真正的记忆把她喊回来！”
弹幕瞬间被密密麻麻的“骂人泡面”和“破锅取暖”所覆盖，无数意念汇聚成一股洪流，试图冲破梦魇的壁垒。
梦境中，林小满刚要从神坛上站起，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村民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妪，眼神浑浊，身上穿着祠祝的服饰。
“冥妃娘娘，您要去哪？”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您忘了吗？三年前的那个雪夜，就是您，亲手焚了这些供果，以心头血祭祀沉睡的夜家之主夜无尘，才换来了这冥火三年来长明不灭，护佑我合村老小啊。”
老妪枯瘦的手指指向祠堂的墙壁。
林小满骇然转头，只见那原本空白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副巨大的壁画。
画中，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容貌与她一般无二，正手持一根锋利的白骨发钗，狠狠刺入一个沉睡男子的胸膛。
鲜血如泉涌，浇灌在他们面前一簇微弱的火种之上，火焰瞬间冲天而起。
那个沉睡的男子，眉眼轮廓……是夜无尘！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林小满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踉跄着后退，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模糊而痛苦的片段——漫天的大雪，冰冷的身体，以及……焚烧供果的火焰。
难道……是真的？
难道她为了守住火种，真的做了如此可怕的事？
她为什么会忘记？
巨大的愧疚与自我怀疑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就是个罪人，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恶鬼！
就在她心神失守，即将接受这“事实”的瞬间，后退的脚步让她身体一歪，指尖无意中划过了神坛冰冷的边缘。
“滋——”
一阵尖锐的、如同灵魂被灼烧的剧痛从指尖传来，痛感如此熟悉，仿佛一道早已愈合的旧疤被硬生生撕开。
这疼痛……是三年前那个雪夜，她为了给高烧不退的夜昭取暖，徒手从火堆里扒拉柴火时被烫伤的痛！
电光石火间，所有被扭曲的记忆碎片轰然归位！
是了，那夜她确实烧了供果！
但那不是为了祭祀什么鬼神！
而是因为年幼的夜昭快要冻僵了，她走投无路，只能把村民丢在祠堂门口的那些烂果子全部扔进火堆里，只为让那火烧得再旺一点，再暖一点！
她也确实拿起了那根骨钗，但不是为了刺向谁，而是用它挑着烤热的饼，一点点喂到烧得神志不清的夜昭嘴边！
至于泡面……那是她用仅存的最后一点钱换来的，是她哄着儿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烧供果，是为了给我崽取暖！”林小满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积攒了三年的委屈、愤怒与母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屁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金碧辉煌的梦境应声龟裂！
“轰隆”一声巨响，她眼前的祠祝老妪、狂热的村民、高大的神坛……所有的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寸寸崩塌，化作飞灰。
烟消云散后，露出的，是那间熟悉的、破败不堪的废墟小屋。
角落里，一口被熏得漆黑的泡面锅歪歪斜斜地架在几块砖头上，锅底，一簇比豆苗还微弱的火苗，正随着不远处草堆上夜昭平稳的呼吸，微微地、富有生命力地跳动着。
那才是她的祠堂。
一只半透明的、翅膀残破的黑蝶缓缓飞到她的面前，蝶梦虚弱的残影浮现，声音带着一丝欣慰：“你还记得温度，就还没丢了自己。”
说着，它整个身体化作一点最纯粹的幽蓝灵光，融入了林小满的残魂之中。
“去找他……他在梦里，一直在喊你。”
灵力入体的瞬间，林小满感觉自己那虚弱的火苗状魂魄猛地壮大了一分。
她挣脱了梦魇最后的束缚，意识如离弦之箭般向着现实世界冲去。
阳间，草堆上，沉睡中的夜昭眉头紧锁，小小的嘴无意识地呢喃着：“……娘……锅……热的……”
直播间里，小顺和所有观众都松了一口气。
【回来了！妈的记忆回来了！】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主播要被洗脑了！】
【我就说嘛，我妈是骂人战神，不是什么冥妃！】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一条血红色的弹幕突然以加粗加黑的字体，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屏幕的顶端。
【注意！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
梦魇正顺着‘信仰之力’反向入侵直播间！】
话音未落，直播画面猛地一晃。
镜头聚焦之处，那张被小顺当作供桌的破木桌上，刚刚被他虔诚摆上去、用来“供奉”林小满的那碗泡面，“噗”的一声，竟凭空燃起了一股幽绿色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