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
天海城的朝霞总带着点咸腥气,那是海风卷着魂力特有的味道。唐舞麟踩着青石板路,身影在巷弄间穿梭,像道淡青色的风。他已经在这座城里晃了半月,每日什么也不做,就跟着日头走——卯时去东海边接太昊之气,酉时到西山顶采太阴之精,夜深了便找片开阔地,伸指勾几缕星辰光华,就地盘腿坐下,指尖青芒流转,将这些天地灵粹抟成丹。
没有固定的丹方,没有刻意的淬炼,全凭心意。有时是朝霞混着海雾,凝出的丹丸带着点潮湿的腥甜;有时是晚霞裹着炊烟,炼出的丹药泛着暖融融的金红;昨夜勾了北斗七星的光,丹丸竟像缀了七颗小星,在掌心里微微发亮。
“啧,这颗不错。”唐舞麟捏着那颗星子丹,对着晨光看了看,随手扔进嘴里。清冽的甘醇混着点星辉的凉,顺着喉咙滑下,洞虚后期的星力在体内轻轻一荡,竟比刻意修炼半日还有效。
他如今的日子过得随性得很,白天在街上溜达,看贩夫走卒讨价还价,看魂师子弟切磋打闹,将这些红尘万象揉进炼心的火候里;夜里就寻处清净地,采天地灵粹炼几颗随性丹,权当修炼。
这天傍晚,他正坐在城西的望江楼顶上,看夕阳把江面染成金红。指尖青芒翻飞,将最后一缕晚霞收进掌心,正准备揉颗丹丸,却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破空声。
“让开!都给我让开!”
声音冷冽如冰,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威压。唐舞麟探头往下看,只见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穿过人群,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周身魂力波动如渊似海,背后隐隐有蓝色的魂环虚影流转——竟是七环魂圣!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人的气质,冷得像万年寒冰,魂力却凝练得惊人,比他在东海城见过的任何魂师都要纯粹。
“有点意思。”唐舞麟眼睛亮了亮。半月来炼心虽有进益,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此刻见了这等强者,骨子里好斗的因子突然被勾了起来。
他翻身从楼顶跃下,青芒在脚下凝成软垫,悄无声息地落在那黑衣男人面前。
“阁下请留步。”
舞长空脚步一顿,冷冽的目光扫过来。眼前的少年穿着简单的青衫,容貌清秀得过分,周身却没什么魂力波动,像个普通的富家子弟。可不知为何,这少年站在那里,竟让他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有事?”舞长空的声音比他的眼神更冷,右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唐舞麟笑了笑,指尖青芒微闪:“看阁下魂力凝练,想讨教一二。”
“讨教?”舞长空挑眉,上下打量着他,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件,“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唐舞麟坦诚道,“但你的魂力……够我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未落,他已经动了。青芒如电,带着洞虚后期的星力,直取舞长空面门。这一击只用了两成修为,他本就没想伤人,只是想试试这魂圣的斤两。
舞长空瞳孔微缩。这少年速度快得惊人,而且……他身上的能量并非魂力!那是种更纯粹、更霸道的力量,像未被驯服的天地灵粹,带着股浑然天成的野。
他不敢大意,脚下蓝光一闪,第一魂环亮起,冰蓝色的魂力瞬间弥漫开来,在身前凝成面冰墙。
“砰!”
青芒撞在冰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冰墙应声而裂,却也卸去了大半力道。舞长空借着反震之力后退两步,看向唐舞麟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你不是魂师。”
“修仙者,唐舞麟。”他笑着拱手,指尖青芒更盛,“再来!”
话音刚落,他再次欺近。这次不用拳掌,而是直接以星力化剑,青芒凝聚的长剑带着劈开江流的气势,横扫而出。他刻意控制着力量,只用了两成修为,既能试探,又不会真的伤了对方。
舞长空眼中寒光一闪,背后七个魂环同时亮起,冰蓝色的魂力如潮水般涌来,第二、第三魂技接连释放,漫天冰锥夹杂着冻气,铺天盖地般罩向唐舞麟。
唐舞麟不闪不避,星力长剑挽出朵青芒四射的剑花,将冰锥尽数绞碎。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魂力极强,尤其是那冻气,竟能让他的星力都微微凝滞——这魂圣,有点东西。
两人在街道中央缠斗起来。唐舞麟身形飘忽,星力时而化剑,时而化掌,始终留着余地;舞长空则招招凌厉,冰蓝色的魂力冻得周围的石板都结了层白霜,显然没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放在眼里。
周围的路人早就吓得跑光了,只有几个胆大的魂师远远观望,看得心惊胆战——那少年明明没释放魂环,却能与七环魂圣打得有来有回,这是什么怪物?
“小子,有点本事。”舞长空久攻不下,额头微微见汗。他发现这少年的能量生生不息,像取之不尽的灵泉,而且恢复速度快得离谱,刚才凝聚的冰刺明明擦到了他的胳膊,那伤口竟在青芒流转间瞬间愈合。
唐舞麟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舞长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小心了!”
舞长**然一声低喝,背后魂力暴涨,竟有金属摩擦的铿锵声响起。只见他周身覆盖上一层银蓝色的铠甲,线条流畅,锋芒毕露,背后还延伸出两对冰蓝色的翼翅,正是——斗铠!
“卧槽!”唐舞麟暗骂一声。他知道魂师有魂骨、有魂技,却没听说过这玩意儿!这铠甲刚一出现,就散发出碾压性的威压,比刚才的魂力强了十倍不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舞长空已经带着斗铠的残影冲到近前,冰蓝色的拳套带着破空声,狠狠砸在他胸口。
“噗——”
唐舞麟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星力瞬间紊乱,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墙上,背后的青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舞长空紧随而至,斗铠覆盖的手掌按在他肩膀上,将他死死钉在墙上,冷声道:“还打吗?”
唐舞麟被压得动弹不得,胸口火辣辣地疼——倒不是伤得多重,主要是憋屈。他明明留了手,只用两成修为,这家伙竟然直接上“外挂”!
“大叔,你不讲武德!”他瞪着舞长空,嘴角微微抽搐,“我都没下重手,你居然穿这铁壳子!”
舞长空挑眉:“切磋而已,赢了就行,哪来那么多规矩?”他说着,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说吧,你那奇怪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还有……你刚才说的‘修仙者’,是什么武魂?”
唐舞麟被按得肩膀生疼,看着眼前这张冷冰冰的脸,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堂堂洞虚后期大能,竟然被个魂师用“铁壳子”压在墙上,传出去怕是要被紫萝山脉的草木笑话。
“我洞虚大能不要面子的吗?”他没好气地说,“先把你这铁壳子收起来!”
“洞虚?”舞长空皱眉,一脸茫然,“那是什么?魂师等级?没听过。”
唐舞麟:“……”
他这才想起,这些魂师根本不懂修仙体系。什么洞虚、化灵、道楼,对他们来说,怕不是跟天书似的。
“算了。”他无奈地摆摆手,“跟你说不清。我是修仙者,修的是天地星力,不是你们的魂力。刚才是我大意了,没料到你还有这招……”他指了指舞长空身上的斗铠,语气颇有些愤愤不平。
舞长空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确实不像作假,慢慢收回了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周身的斗铠也随之消散,重新变回那身黑色风衣。
唐舞麟揉了揉肩膀,从墙上跳下来,活动了下筋骨。星力流转间,刚才的淤伤瞬间恢复,连衣服上的褶皱都变得平整。
舞长空看得眼皮直跳。这恢复速度……比他见过的治愈系魂师还离谱!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再次问道,语气里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探究。
“说了,修仙者唐舞麟,来天海城溜达的。”唐舞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抬头看了看天,晚霞正浓,正好采点太阴之气炼颗丹补补。
他也不管舞长空,转身就往城西走,嘴里还嘟囔着:“魂师就是麻烦,打不过就穿铁壳子……”
舞长空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修仙者?星力?洞虚?这些词汇像颗石子投进他沉寂的心湖,荡起圈圈涟漪。
他突然开口:“喂,你刚才说你叫唐舞麟?”
唐舞麟头也不回:“不然呢?”
舞长空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青衫身影,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而被“羞辱”了的唐舞麟,此刻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刚才丢的面子找回来。他走到城西的山坡上,看着漫天晚霞,指尖青芒大盛,这次没炼随性丹,而是刻意凝聚星力,将刚才的憋屈、愤怒、还有斗铠带来的压迫感,全揉进了丹里。
“等着,下次定要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洞虚大能的厉害。”他低声自语,掌心的丹药渐渐成型,泛着层淡淡的赤红,像裹着团未熄的火。
晚风拂过天海城,带着斗铠的金属味和星力的清冽。被压在墙上的“面子”虽丢了,唐舞麟却觉得心里那点滞涩散了不少——原来炼心不仅要尝人间百味,挨顿揍也挺管用。
他掂了掂手里的赤红丹药,扔进嘴里。辛辣的力道炸开,带着股不服输的劲,顺着喉咙往下滑。
“有点意思。”他笑着挑眉,身影再次融入暮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