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王,元丹凝
东海城的夏夜总被海雾裹着,黏糊糊的像块湿抹布。唐舞麟背着书包往家走,鞋底碾过青石板路的水洼,溅起细碎的银花。今天林小雅没来上学,据说是生了急病,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眼睛里还带着血丝,吓哭了好几个同学。
“小麟,等等!”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同班的赵小胖,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你听说了吗?城西那边出事了!昨晚有户人家的孩子不见了,早上发现时……人躺在巷子里,跟林小雅一样,脸肿得吓人,身上还有牙印呢!”
唐舞麟脚步一顿。
牙印?肿胀?
他想起林小雅今早被父母接走时的样子,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嘴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当时他用双重视角扫过,看见小姑娘的脖颈处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像细蛇般钻进皮肤里,带着阴冷的恶意。
“传灵塔的人去看过了吗?”他问。
如今的东海城没有武魂殿,维持秩序、处理魂师相关事务的是传灵塔分塔。塔主是位五环魂王,据说很有本事。
赵小胖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去过了,可传灵塔的人查了半天,啥也没查出来。有人说……是邪魂师干的。”
“邪魂师”三个字像块冰,扔进夏夜的湿热空气里,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唐舞麟皱起眉,加快了脚步。他得去看看林小雅。
绕到林家小院外,院墙不高,能看见院子里晾着的衣裳。屋里没开灯,只有窗纸上晃动着模糊的人影,夹杂着压抑的啜泣声。唐舞麟屏住呼吸,切换到双重视角——
一股浓郁的黑气盘踞在林家屋顶,像团化不开的墨,正缓缓往屋里渗透。黑气中隐约能看见无数细小的触须,刺向屋内,目标正是林小雅的房间!而那黑气的源头,指向城东的废弃码头。
他眼神一沉,转身朝码头跑去。
废弃码头是十几年前海啸冲毁的旧港,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堆满了腐烂的木箱和生锈的铁锚,平日里连野猫都不愿靠近。唐舞麟刚靠近码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不是海水的咸腥,是腐肉混合着血腥的恶臭,熏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双重视角下,整个码头都被黑气笼罩着,比林家屋顶的浓郁百倍。黑气的中心,在一座半塌的仓库里,隐约有个人影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手里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唐舞麟放轻脚步,贴着断墙往里挪。仓库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几缕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照亮了地面上的……骨头。
不是兽骨,是小孩的骨头,细小的指骨散落一地,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肉。而那个蹲在地上的人影,正背对着他,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手里抓着的,赫然是一截带着血肉的小臂骨!
“嗬……真香啊……”那人影发出嘶哑的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小孩子的魂环最嫩了,尤其是没觉醒武魂的,魂力纯净,吃起来……比魂兽肉香多了。”
唐舞麟的胃里一阵翻腾,握着书包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终于明白林小雅和那个失踪的孩子遭遇了什么——这邪魂师在以孩童为食,抽取他们的生命精气!
“你是谁?”他沉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不属于八岁孩童的冷意。
人影猛地转过身,露出一张扭曲的脸。那是个中年男人,左眼是空洞的窟窿,右眼布满血丝,嘴角挂着暗红的血迹,身上穿着破烂的黑袍,胸口绣着个诡异的骷髅头,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哟,又送上门来一个?”邪魂师舔了舔嘴角的血,右眼贪婪地盯着唐舞麟,“还是个没觉醒武魂的,正好,够我再凝聚一个魂环了。”
他猛地站起来,身上魂力骤然爆发,紫、紫、黑、黑、黑,五个魂环在脚下升起,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五环魂王!
“小娃娃,别挣扎了,让叔叔疼疼你。”邪魂师狞笑着扑过来,第一魂环亮起,漆黑的爪影带着腥风抓向唐舞麟的脖颈,那爪影上缠绕着浓郁的黑气,显然是带有腐蚀性的邪魂技。
唐舞麟瞳孔一缩,脚下星力流转,身形猛地向侧面滑出三米,险险避开爪影。爪影落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坚硬的青石板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坑,冒出阵阵黑烟。
“咦?反应挺快。”邪魂师有些意外,随即笑得更狰狞了,“这样才好玩,猎物挣扎的时候,精气才更足!”
第二魂环亮起,无数黑色的触须从他袖中射出,像毒蛇般缠向唐舞麟,封死了他所有退路。触须上带着黏腻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就是现在!
唐舞麟心念一动,掌心瞬间浮现出莹白的朝歌。笔杆入手微凉,却带着熟悉的暖意,仿佛与他的手臂融为一体。他没有丝毫犹豫,灌注三转道楼境的星力——自从上次凝聚朝歌后,他的修为便一路猛进,半个月前刚突破道楼境,灵台破碎,星力凝聚成楼状虚影,威力比灵台境强了数倍!
“朝歌,为戈!”
低喝一声,他握紧朝歌,笔尖指向袭来的触须。原本温润的莹白毛笔瞬间锋芒毕露,笔锋处亮起璀璨的金光,像被打磨过的绝世剑锋!星力顺着笔杆流转,在笔尖凝聚成一道细长的金色剑气,看似纤细,却蕴含着撕裂空气的锐啸。
“嗤啦——”
金色剑气与黑色触须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布料被撕裂般的轻响。那些坚不可摧的触须在剑气面前像纸糊的一样,被瞬间斩断,断口处冒出白烟,发出凄厉的尖啸,仿佛有生命般痛苦挣扎。
邪魂师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什么东西?!”
他从未见过这种力量,不是魂力,不是魂技,那金色的光芒纯净而霸道,带着一种让他灵魂都战栗的威压,仿佛是邪祟的克星!
唐舞麟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突破道楼境后,他对星力的掌控更加精妙,朝歌在他手中灵活得像手指的延伸。他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朝歌横扫,笔锋带起的金色剑气化作一道圆弧,斩向邪魂师的腰侧。
“第三魂技,骨盾!”邪魂师怒吼一声,第三魂环骤然亮起,身前瞬间凝聚出一面由白骨组成的盾牌,上面布满了诡异的符文,散发着浓郁的死气。
“铛!”
朝歌斩在骨盾上,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白骨盾牌剧烈震颤,表面的符文瞬间黯淡,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邪魂师闷哼一声,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发麻,看向唐舞麟的眼神充满了惊骇。
这怎么可能?一个没有武魂的八岁小孩,竟然能接下他五环魂王的魂技?!
“你到底是什么人?!”邪魂师色厉内荏地吼道,右眼疯狂转动,似乎在寻找逃跑的路线。
唐舞麟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逼近。月光透过仓库的破洞照在他身上,双重视角下,他体内的星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道楼虚影在灵台中高速旋转,散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刚才那一击,看似轻松,实则耗尽了他近半的星力,但也让他隐约触摸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门槛——
道楼破碎,元丹将成!
战斗最能激发潜力,邪魂师的黑气虽然阴邪,却蕴含着精纯的生命精气(尽管是掠夺来的),被朝歌的剑气斩断时,逸散出的能量被他的星力本能地吸收,冲击着道楼境的壁垒。
“你不说是吧?那就去死!”邪魂师见逃跑无望,眼中闪过疯狂,第五魂环猛地亮起,也是最恐怖的黑色魂环!“第五魂技,噬魂风暴!”
刹那间,仓库内的黑气疯狂翻涌,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布满了无数张痛苦挣扎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朝着唐舞麟席卷而来。这是邪魂师最强的魂技,能直接吞噬人的灵魂,极为歹毒!
唐舞麟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那漩涡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一旦被卷入,别说肉体,恐怕连灵台都会被撕碎!
危急关头,他脑中一片清明,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只剩下对力量的纯粹掌控。他猛地将朝歌竖在胸前,笔尖朝上,口中低声念诵着不知何时印入脑海的字句:
“天地为炉,造化为薪,星力为火,锻我元丹!”
轰——
体内的道楼虚影猛地炸开!不是溃散,而是像种子破土般,从破碎的楼宇中升起一团更加凝实的光晕,那光晕渐渐收缩、旋转,最终凝聚成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色丹丸,悬浮在灵台中央,散发出温润而磅礴的力量!
四转元丹境,成了!
就在元丹凝聚的瞬间,唐舞麟周身突然亮起无数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玄妙的轨迹,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巨大的星图,将他笼罩其中。星图缓缓旋转,散发出远古而神圣的气息,仿佛有远古神灵降临,周身环绕着星辰运转的轨迹!
这是他在顿悟中觉醒的能力——星轨!
“这……这是什么?!”邪魂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他能感觉到那星轨中蕴含的力量,比刚才的剑气恐怖百倍,那是一种凌驾于魂力之上的、属于更高层次的力量,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
唐舞麟自己也有些惊讶,但他没有停顿。元丹转动,磅礴的星力顺着星轨流转,汇入朝歌之中。莹白的毛笔此刻彻底化作了金色,笔杆上的“朝歌”二字熠熠生辉,笔锋处凝聚的剑气不再是细长一道,而是化作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破!”
他挥出朝歌。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金色的星河与黑色的漩涡碰撞在一起,就像阳光照进了黑暗。那些凄厉的人脸在星河中瞬间消融,黑色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里面惊骇欲绝的邪魂师。
星河流淌而过,朝歌的笔锋轻轻划过邪魂师的脖颈。
动作很轻,像风吹过水面。
邪魂师愣在原地,保持着惊恐的表情,脖颈处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几秒钟后,血线扩大,鲜血喷涌而出。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看向唐舞麟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不……不是魂力……这是什么力量……”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身体缓缓倒下,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你不是魂师……你是怪物……怪物!”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邪魂师彻底没了气息,尸体迅速干瘪下去,化作一滩黑色的脓水,被海风吹散,只留下一地狼藉的骨头。
仓库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唐舞麟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握着朝歌,站在满地狼藉中,周身的星轨缓缓散去,元丹在灵台中平稳转动,散发着温暖的力量。
刚才那一战,从道楼境到元丹境,从星轨初显到笔锋饮血,快得像一场梦。但掌心朝歌传来的温热触感,还有鼻尖未散的血腥味,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低头看向朝歌,笔尖的金色渐渐褪去,恢复了莹白温润的模样,只是笔锋处沾染的那一丝暗红,久久没有消散。这是它第一次饮血,带着邪魂师的污秽,却也让它与主人的联系更加紧密。
“结束了。”唐舞麟轻声说,像是在对朝歌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转身走出仓库,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着咸湿的气息,驱散了身上的血腥味。远处传来传灵塔魂师巡逻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大概是被刚才的能量波动吸引来的。
唐舞麟没有停留,悄然隐入夜色中。他不能被传灵塔的人发现,他的力量太过特殊,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换下沾着血污的衣服,悄悄洗干净晾好,才躺在床上。元丹在体内缓缓转动,修复着战斗带来的疲惫,朝歌安静地待在灵台中,像个乖巧的伙伴。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邪魂师最后的嘶吼——
“你不是魂师!你是怪物!”
怪物吗?
唐舞麟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或许吧。在这个以魂力为尊的世界里,他没有武魂,修炼着截然不同的星力,能凝聚灵兵,能引动星轨,确实像个怪物。
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只要能弄清楚那些关于九域、关于轮回、关于前世的秘密,做个怪物又何妨?
他想起姬钰莹那句“有些债,必须用血来还”,想起星轨绕身时那股仿佛来自远古的力量,想起朝歌饮血时那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或许,他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是普通人。
窗外的海雾渐渐散去,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唐舞麟握紧拳头,感受着元丹中蕴含的力量,眼神变得坚定。
四转元丹境只是开始,后面还有仙胎、化灵、洞虚……直到那遥不可及的十八转无相。而他的对手,也绝不仅仅是东海城的邪魂师,还有那九域战场的兵戈,那轮回不休的宿命。
但他有朝歌,有星轨,有刚刚凝聚的元丹,还有那颗在血与火中变得越来越坚韧的心。
“九域不灭,兵戈不止?”他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那我就打到它灭,打到它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