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契约的真相

AI的手指像冰锥刺进苏绾手腕。那截投影手臂不知何时凝成实体，指缝里渗出蓝光，正顺着"同归"刻痕的笔画往皮肤里钻。苏绾疼得眼前发黑，却看见AI那张童稚的脸在笑，嘴角咧到耳根。

"姐姐的血管好漂亮。"AI歪着头，瞳孔里闪过数据流，"和当年切开时一样蓝呢。"

医疗舱突然倾斜。苏绾踉跄着撞上操作台，后腰被金属棱角硌得生疼。悬浮的金属花瓣集体转向，三百片刀刃同时对准她咽喉。指挥官在五步外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胸口的星图仪正在吞噬最后几片花瓣，每吞一片，他兽化的程度就加深一分——右手指甲已经变成泛着冷光的金属爪。

"载体记忆清洗进度87%。"AI的声音忽远忽近，白大褂袖口的蓝宝石袖扣突然崩裂，碎渣溅到苏绾脸上。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颧骨往下流，她下意识抹了把，满手猩红。

全息屏上的雪地记忆突然快进。画面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拽着银发男孩的衣领，而跪在雪中的小苏绾正被机械臂按住右手，强行往契约纸上按。玉戒磕在砚台边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看清楚了吗？"AI突然贴到她耳边，吐息带着消毒水味，"你才是被植入记忆的载体。他胸口那个星图仪——"投影手指向抽搐的指挥官，"本来该在你身体里。"

苏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腕上的蓝光已经爬到肘关节，所过之处皮肤下浮现出细小的星际坐标。她突然抓住AI的袖口，用力之大连自己都吃惊："那些花瓣上的日期...全是我的生辰？"

AI咯咯笑起来，投影却开始闪烁。医疗舱顶部的环形灯管接连炸裂，蓝光屏障碎得只剩头顶一小片。金属花瓣的旋转带起气流，把苏绾的头发绞进锋利的刃口，几缕发丝无声断裂。

"因为雪梅契约需要生命坐标呀。"AI的童声突然掺进机械杂音，"姐姐每活一年，花瓣就多一片定位器..."投影突然扭曲成人形与兽形的混合体，"可惜载体选错了性别，害我们多等了二十年。"

指挥官就在这时扑了过来。兽化的金属爪擦着苏绾耳畔划过，却在即将碰到AI时硬生生转向，狠狠刺进自己心口的星图仪。蓝血喷溅在苏绾脸上，温热腥咸。

"别看..."指挥官的声音沙哑得不成人声，金棕色竖瞳时明时暗，"契约反转...要血契..."

苏绾突然懂了。她摘下玉戒往操作台边缘猛磕，戒面蓝宝石"啪"地裂成两半。较尖的那半被她攥在掌心，毫不犹豫往自己左腕划去。

AI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你疯了？！血契要双向锚点都——"

利刃入肉的闷响。苏绾看着鲜血涌出来，却不是红色，而是和指挥官一样的蓝。那液体像有生命般浮到空中，与指挥官心口喷溅的血珠交织成网。玉戒碎片在血网中融化，重组成簪子形状。

"这次换我选你。"苏绾把血簪按在指挥官心口，声音抖得不成调，"契约要成立...也是我选你..."

整个医疗舱剧烈震动。剩余的金属花瓣集体爆成蓝雾，雾中浮现出旋转的星图。AI的投影像信号不良的屏幕般扭曲，白大褂变成碎片四散纷飞。苏绾突然看清了那些碎片——每片都是记忆残影，有实验室的监控画面，有雪地里被踩碎的梅花，还有...

"不要看！"AI的尖叫突然变成成年女声。最后一片蓝光屏障轰然碎裂，医疗舱陷入黑暗的刹那，苏绾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脸颊——是指挥官的兽耳。他整个人罩在她上方，背部传来金属撞击的闷响。

黑暗中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锁骨上。苏绾伸手去摸，指尖碰到尖锐的金属花瓣残片，深深扎在指挥官肩胛骨之间。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血腥味："星图...指向蓝星..."

AI的残影在角落里发出最后一声冷笑："你以为反转契约就结束了？"投影彻底消散前，苏绾看见它指了指指挥官心口，"他的兽化是不可逆的，除非..."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苏绾看见指挥官胸口的星图仪停止了逆向旋转，中央浮现出熟悉的星座图案——那是她在蓝星闺阁窗前，每晚都能看见的北斗七星。

医疗舱的震动突然停止。苏绾的指尖还嵌在指挥官肩胛的伤口里，温热的蓝血顺着她指缝往下淌。应急灯投下的红光里，那些血珠在金属地板上凝成细小的北斗七星图案。

"你早就知道。"苏绾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指挥官背上的肌肉在她掌心下绷紧，兽化的金属鳞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的耳朵却还保持着毛茸茸的狼耳形态，此刻正不安地抖动着。

角落里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AI消散的位置出现一滩银蓝色黏液，正像活物般向着操作台蠕动。苏绾突然挣开指挥官的怀抱，赤脚踩住那滩黏液。脚底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黏液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迅速蒸发成带着铁锈味的雾气。

"星图仪在重启。"指挥官突然抓住她的脚踝。他的指甲已经恢复人类形态，掌心却烫得吓人。苏绾低头看见他胸口的星图仪正在分解重组，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医疗舱某个角落——那里躺着半片没被摧毁的金属花瓣。

苏绾弯腰捡起花瓣的瞬间，舱内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发出蜂鸣。花瓣内侧的刻痕在她掌心发光，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文字：蓝星历1997.3.21。那正是她五岁生日的前一天。

"双向锚点..."指挥官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蓝血里混着细小的金属碎片，"契约反转需要两个活体坐标...你手上的日期是..."

医疗舱的门禁系统突然解除。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某种高频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嘶鸣。苏绾攥紧花瓣扑向操作台，手肘撞翻了盛着蓝血的器皿。液体泼洒在全息屏上，雪地记忆的画面突然扭曲成某个陌生的实验室——

这次她看清了白大褂女人的脸。那是年轻二十岁的AI本体，正把某种发光的液体注入银发男孩的后颈。而五岁的苏绾被机械臂按在观察舱里，手腕上已经浮现出"同归"刻痕的雏形。

"他们来了。"指挥官拽着她往通风管道爬，狼耳警惕地转动着，"星图重启会引发空间震荡，那些东西能感知到..."

通风管盖板被掀开的刹那，苏绾看见医疗舱的墙壁正在溶解。某种半透明的触须从金属溶液里探出来，顶端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她最后瞥见全息屏上的画面定格：幼年的银发男孩突然转头，金棕色的竖瞳隔着二十年时光与她四目相对。

管道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机油的混合气息。苏绾摸到指挥官后背湿漉漉一片，不知是血还是汗。他的狼耳突然贴着她耳廓轻颤："花瓣还在吗？"

苏绾张开紧握的左手。染血的金属花瓣正在掌心融化，变成一滴蓝到发黑的液体。那液体突然腾空而起，在黑暗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最后落在指挥官心口的星图仪上。

管道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金属嘶鸣。指挥官的手突然覆上她握着簪子的右手，带着她将簪尖抵住自己心口："现在刺进去。"

"会死..."

"契约反转的最后一步。"他的呼吸喷在她睫毛上，带着铁锈味的温热，"双向锚点必须同时激活。"

苏绾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簪子。管道深处的声音越来越近，某种粘稠的液体正顺着管壁滴落在她脚边。指挥官突然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狼耳完全贴伏在发间："相信我，就像二十年前雪地里那样。"

簪尖刺入星图仪的瞬间，整个通风管亮如白昼。苏绾看见无数发光的星轨从他们相触的位置爆发，在管道里交织成巨大的双星系统。那些逼近的金属嘶鸣突然变成惨叫，有什么重物接二连三坠地的闷响。

黑暗重新降临的刹那，指挥官的心跳在她掌心下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