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下的克隆军团

青铜钥匙在苏绾掌心烫得发红。她蹲在教堂锈蚀的铁栅栏外，盯着尖顶上方盘旋的珠光粒子。那些玩意儿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不断往钥匙指引的方向聚拢，在夜空中拼出残缺的星图。

"见鬼了..."苏绾把钥匙往衣领里一塞，冰凉的金属贴到锁骨烙印时突然发出"滋"的声响。她疼得倒抽冷气，却看见钥匙柄上的饕餮纹正在皮肤上投下青光——那畜生眼睛的位置，正好对着教堂右侧的彩窗。

彩窗早就碎了，残留的玻璃碴子边缘结着蛛网。不是普通蛛网，是纳米机械分泌物织成的，每条丝都在月光下泛着珠光。苏绾弯腰钻过栅栏缺口时，有片蛛网擦过她耳垂，冰凉的触感里突然炸开段声音碎片："别进去...他们在等你自投罗网..."

"指挥官？"苏绾猛地回头，身后只有被风吹得摇晃的栅栏。但耳垂上残留的刺痛感太真实，就像有人用犬齿轻轻叼着那块软肉警告她。

钥匙突然在衣领里剧烈震动。苏绾扒开领口，看见饕餮纹的投影正随着她靠近教堂而逐渐清晰。当踩上教堂台阶第三级时，青光突然凝成箭头，"嗖"地射向彩窗方向。

彩窗后传来液体滴落的声响。苏绾踮脚从破洞望进去，月光斜斜照在祭坛上，那里裂开道两指宽的缝，蓝光像活物似的在缝隙里流动。更诡异的是，祭坛前横七竖八倒着的长椅上覆盖着层半透明物质，像是什么东西蜕的皮。

"科学院那帮人肯定来过。"苏绾摸到后腰别的裁布剪刀——这是她工作室里唯一能当武器的东西。剪刀尖碰到钥匙的瞬间，饕餮纹突然在她锁骨上咬出个血点。

血珠滴在台阶上，竟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滚向彩窗破洞。苏绾跟着血珠翻进教堂内部，落脚时踩到块"蜕皮"，那东西立刻在她军靴底下融化成胶状物，露出下面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地砖。

祭坛裂缝里的蓝光随着她靠近开始脉动。苏绾蹲下身，发现裂缝边缘整齐得像是激光切割的，而缝隙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她刚把钥匙对准裂缝，整座祭坛突然下沉半尺，露出后面黑洞洞的楼梯口。

楼梯扶手上缠满数据链。不是虚拟投影，是实体化的，摸上去像冰冷的蛇皮。苏绾用剪刀尖挑起一根，链子突然"活"过来缠住剪刀，把她往楼梯深处拽。

"你究竟要带我看什么？"苏绾对着钥匙低语，声音在螺旋楼梯里撞出回音。钥匙没回答，但饕餮纹的投影突然扩展到整个楼梯间，青光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古文字——全是"同源者启"的变体。

越往下走，空气里的机油味越重。苏绾数到第二百级台阶时，脚下突然踩到滩粘液。低头看是珠光色的，和她工作室地板上那摊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大了至少十倍。

粘液突然掀起浪花。苏绾后退不及，右手被浪尖拍中，钥匙瞬间烧穿手套在掌心烙出个饕餮纹。剧痛中她听见三百个声音同时在脑子里喊："快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楼梯尽头是扇金属门，门上用血画着个倒五芒星——科学院最高警戒标志。门缝里渗出的蓝光正在地上拼出句话："记忆污染指数92%..."

钥匙突然自己跳起来插进锁孔。门开的瞬间，苏绾的视网膜被强光灼得生疼。等视野恢复时，她看见个足有篮球场大的地下实验室，墙边密密麻麻排列着培养舱。

每个舱体里都泡着个银发兽耳的克隆体。

苏绾的剪刀"咣当"掉在地上。最近的那个培养舱恰好面对门口，克隆体听见声响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转动的星图和指挥官分毫不差。但下一秒苏绾就发现不对劲，这些克隆体的兽耳全都残缺不全，像是被什么啃过。

"三百个...都是你？"苏绾无意识呢喃出声。声音在实验室里荡出回音，所有克隆体突然同时转头看她，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牵着的木偶。

实验室中央的控制台突然亮起。台面上插着半截骨刺，尖端不断滴落珠光液体，下方接液的容器已经满了，溢出的液体正顺着台面流向苏绾脚边。

钥匙突然从锁孔弹回她手里。苏绾低头看，掌心的饕餮纹正在渗血，血珠滴到地上立刻被珠光液体吞噬。更可怕的是，那些液体吞噬她的血后，突然凝成无数细丝朝最近的培养舱爬去。

舱体里的克隆体开始抽搐。苏绾倒退两步撞上控制台，后腰被骨刺尖端硌得生疼。她转身要躲，却看见台面显示器突然亮起张地图——正是青铜鼎星图缺失的那一角。

显示器里的红点正在疯狂闪烁。苏绾凑近看，发现红点标注的位置赫然是这个实验室，而整个地下设施的结构图显示...这里只是第一层。

"警告！未授权访问！"天花板突然降下六条机械臂，和工作室里那批一模一样。苏绾抓起剪刀刺向最近那条，金属碰撞的火花里，她突然看见实验室最深处还有个独立舱体。

那个舱体比其他的陈旧得多，表面结满蛛网状的数据链。苏绾躲过机械臂扑到近前，透过模糊的玻璃看见里面泡着的人——银发间夹杂着几缕星蓝色，左肩有个新鲜伤口正在渗出珠光液体。

是指挥官本体。

苏绾的手按在舱体上。玻璃出奇地烫，像是里面的人在发烧。她正要找开启装置，突然发现本体太阳穴插着的数据链比其他克隆体的粗三倍不止，链子另一头直接扎进天花板。

"他们把你当主机用..."苏绾的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本体突然睁开眼，虹膜里没有星图，只有不断闪过的数据流。但最让苏绾心惊的是他锁骨下方的烙印——正在往外渗血，位置和她的一模一样。

钥匙突然自己飞起来，狠狠扎进舱体控制面板。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沸腾，克隆体们在舱内痛苦蜷缩。苏绾想拔钥匙，手刚碰到柄就看见青光顺着她胳膊往上爬，皮肤下传来细密的刺痛感。

三百段记忆碎片同时涌入脑海。

——七岁男孩被按在手术台上，后颈刺入数据链时哭喊着"妈妈"；\

——少年指挥官在军事法庭上攥紧拳头，听着审判长宣布"情感模块必须摘除"；\

——淋浴间的雾气里，成年后的他摸着锁骨烙印发呆，手指沾到的血混在水流里旋进排水口...

"这就是系统对你的改造？"苏绾疼得跪在地上，看见自己手臂内侧浮现出和本体同样的数据链勒痕。钥匙还在往控制面板里钻，发出的青光已经变成暗红色。

本体突然在舱体内剧烈挣扎。苏绾抬头，看见他正用口型反复说"钥匙孔"，目光死死盯着她右手——那里的饕餮纹正在渗血，血珠悬浮起来，朝着骨刺接口飞去。

"你要我用血激活骨刺？"苏绾刚举起右手，所有克隆体突然同时拍打舱体。机械臂放弃攻击她，转而去镇压暴动的克隆体。趁着这个空档，苏绾扑向控制台，把血手按在骨刺上。

骨刺突然暴长三寸，直接刺穿她手掌。剧痛中苏绾看见自己的血顺着骨刺纹路流向接口，而本体舱体上的数据链开始寸寸断裂。天花板的机械臂突然僵住，有个虚影从本体身上分离出来，穿过玻璃一把抓住苏绾手腕。

"别相信活着的我。"虚影的声音和三百段记忆同时震荡，"系统用我的脑波控制克隆军队，但每个克隆体都——"

警告声突然响彻实验室。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变成血红色，克隆体们齐刷刷睁开眼睛。苏绾看见他们虹膜里的星图正在重组，最后定格成相同的攻击模式。

"情感链接强度突破阈值！"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压下来。苏绾拼命想拔出手，骨刺却像长在肉里似的纹丝不动。虚影突然把她往后一推，自己挡在蜂鸣作响的警报器前："钥匙会指引你找到真正的——"

第一具培养舱爆开了。克隆体踏着碎玻璃走出来，军靴落地声整齐得像一个人发出的。苏绾终于把手从骨刺上拔出来，带出的血线在空中凝成细小的青铜钥匙形状。

"这次换我守护你。"苏绾抓起剪刀冲向本体舱体。钥匙形状的血珠撞上玻璃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突然断电。黑暗中，她听见三百双军靴同时转向的摩擦声，以及...某个克隆体发出的，不和谐的金属撕裂声。

应急灯亮起时，苏绾发现自己被包围了。但最靠近她的那个克隆体突然歪了下头——这个动作绝对不在系统的指令程序里。更惊人的是，他太阳穴的数据链正在...融化？

"警告！认知污染扩散！"机械臂突然调转炮口。苏绾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行为异常的克隆体已经扑到她面前。他军装领口敞着，露出的锁骨烙印正在发光——和苏绾的饕餮纹形成共振。

苏绾的呼吸凝在喉咙里。那个行为异常的克隆体突然抓住她渗血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但更惊人的是——他军靴碾碎了正在爬来的珠光液体，动作精准得像是刻意为之。

"你...不是他们？"苏绾的剪刀尖抵住对方咽喉，却看见克隆体左耳残缺处渗出星蓝色的血珠——和指挥官本体如出一辙。

克隆体突然扯开自己领口。锁骨烙印下浮现出细小的古文字，在警报红光中组成钥匙形状。苏绾瞳孔骤缩，那是她从未教过指挥官的暗号——工作室地板上用珠光液体画过的求救图案。

"认知污染达到临界值！"机械臂的炮口开始充能。苏绾正要抽手，克隆体突然拽着她扑向控制台。他的动作比系统指令快0.3秒，这个误差让三根机械臂的激光束在空气中相撞爆炸。

气浪掀翻了最近的培养舱。克隆体用身体护住苏绾，后背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割出十几道伤口。珠光液体顺着他的军装下摆滴落，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变成青铜色——就像钥匙熔化的颜色。

"你保留了记忆碎片？"苏绾摸到他太阳穴的数据链正在发烫。克隆体没有回答，但突然咬破手指在她掌心画了个倒五芒星。血珠渗入饕餮纹的刹那，实验室所有显示器同时闪现三行代码——正是苏绾上周偷偷植入科学院系统的病毒变体。

警报声突然变调。克隆体们整齐划一的包围圈出现裂缝，至少有二十个开始不受控地抓挠太阳穴。苏绾趁机滚到指挥官本体舱体旁，发现玻璃表面的蛛网数据链正在褪色。

"警告！核心数据链断裂！"天花板突然裂开，粗如蟒蛇的主数据链砸向苏绾头顶。那个异常的克隆体飞身撞开她，自己却被数据链缠住脖颈吊到半空。苏绾看见他挣扎时露出的后颈——那里有她去年用裁布剪刀刻下的"S"形疤痕。

"七号实验体？！"剪刀当啷掉在地上。这是她给工作室那盆变异绿萝起的编号，只有指挥官会在深夜加班时对着植物这么喊。克隆体被勒得眼球充血，却拼命指向本体舱体的控制面板——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手写的电源代码，字迹歪斜得像用左手写的。

苏绾扑向控制台时，主数据链突然分裂出上百条分支。它们像毒蛇般钻入其他克隆体的后颈，强迫他们举起配枪。但最先苏醒的二十个克隆体突然调转枪口，齐射打断了主数据链与天花板的连接点。

断裂的数据链喷出星蓝色液体。苏绾趁机把血抹在控制面板上，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机械臂悬停在半空，克隆体们的枪管同时冒起青烟。

"认知防火墙已突破。"机械女声变得断断续续。苏绾转头看见七号克隆体正从地上爬起来，他脖颈被勒出的淤痕组成了一串坐标——正是青铜鼎星图最后缺失的位置。

本体舱体突然发出液压泄漏的嘶响。苏绾回头看见指挥官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血痕，那些痕迹组成两个颤抖的字："快走"。

七号克隆体突然拽住苏绾往通风管跑。他的掌心烫得惊人，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青铜色光点。身后传来培养舱集体开启的机械声，但这次没有整齐的军靴踏步——三百个克隆体正在互相攻击，像一场惨烈的左右手互搏。

通风管盖板被七号暴力拆开的瞬间，苏绾听见本体舱体传来玻璃碎裂声。她挣扎着回头，看见指挥官的本体正被三条主数据链拖向地面裂缝，而最早苏醒的二十个克隆体齐刷刷扑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们到底在争夺什么？"苏绾的质问被爆炸声吞没。七号克隆体突然把她推进通风管，自己却被气浪掀飞。最后一瞥中，苏绾看见他的身体在空中分解成青铜色粒子——和教堂尖顶那些一模一样。

黑暗的通风管里，苏绾的钥匙突然发出尖锐鸣响。青光中浮现出三百个克隆体的实时定位，其中二十个绿点正朝着她的方向移动。更可怕的是，钥匙柄端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裂痕，里面渗出星蓝色的液体——和指挥官的血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