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接下来的安排呢?”天禄看看天色,“滕子荆一家在李承泽手上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这事儿你放心,我可是琢磨了一路。既然回来了,那就要他好看。”范闲拍拍胸脯。
“……我说,你先别要他好看了,我的闲闲哥诶。”天禄扶额,“假死脱身,虎卫传讯而不是拿下言冰云本就不合理。宫里那位何等聪明,不会猜不到你是假死。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可难受啊。”
“是啊,小范大人。您这是欺君哪!”王启年在一旁适时插嘴。
“想办成事儿,总得付出点什么吧?”范闲笑了笑,“行了,别琢磨我了。还是想想要怎么找到滕子荆一家的下落吧。”
“大人有所不知,这滕子荆一家呢,当初是我夫人帮着安顿的。”王启年凑过来堆着笑,“这要是想找他们,还得回去找我夫人。”
“入夜再去,白天人多眼杂。”范闲看王启年急吼吼的剪下一支红花就要往连着他家后门的壁炉里钻,一脸“我懂”的阻止。
“诶呀,克制一点嘛!”
天色很快暗下来,打更人的梆子响过三声,王家小院的井中打地鼠一样冒出三个脑袋。
“二位大人稍等。”王启年顶着两人不解的目光,刚向上爬了爬,一柄短刃嗖的飞射过来,王启年却像早有预料般接下,放在手里掂了掂。
“回家真好。”
范闲和天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这是什么老夫老妻之间的特殊传统吗?
事实证明,范闲和天禄还是太年轻了。王家小院看着不大,谁能想到五步一刀十步一箭的全是机关暗器。三人举步维艰,好不容易才挪到王启年女儿的屋门口。
“这是防贼吗?你家来个贼人怕是进门就被射成筛子了吧王叔?”天禄喘了口气,“哪天自己来你家,我俩怕是得穿身重甲。”
在王启年家借住一晚,第二天范闲醒来时,只看见个小姑娘捧着鸡蛋站在床前看他,天禄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正琢磨着小伙伴去哪儿了,天禄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开饭啦开饭啦!霸霸快来哦!不然包子就没有啦!”
合着这就跟人打成一片了?!范闲瞠目结舌看着小姑娘果断丢下自己飞奔出去。
太社牛了吧啊喂!
一顿早饭范闲吃的是担惊受怕,好容易熬到结束,王启年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再看天禄,这丫头热情似火的已经冲进厨房去帮忙刷碗了。
听到范闲要进宫见驾的“豪言壮语”,王启年险些没被吓得跳起来,大叫着使不得拦下他。
“去吧。”正纠缠不清,天禄擦着手走出来,“现在的局势,死讯已经散开,怎么都是欺君。横竖都要死,还不如赌一把。”
“对嘛。”范闲叹口气,“万一就绝处逢生了呢。天禄,咱走呗?”
“我就不去了。”天禄笑笑。
“什么?!!!”这下轮到范闲被吓得跳起来了。
“你进宫去,见了陛下,或是不管见到谁,比如院长,都原封不动告知我的死讯。”
“那怎么行!那你不就……你不就真的是死人了吗!”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天禄摊手,“眼下敌暗我明,太过被动。你信我,我也信你。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我二人,一个做蝉,一个做黄雀。”
“那……那院长,老师,还有……影子呢?”范闲不死心的挣扎,“他们还在等你。你用死讯掩盖行踪,他们……”
“你也说了,想办成事儿,总得付出点什么。”天禄解下腰间的监事腰牌递过去。
“不用怕,继续往前走,我会与你同在,范闲。”
“……我知道了。”范闲攥紧手里的腰牌。
来吧,让他看看,究竟谁更胜一筹。
范闲进宫进的很顺利,成功见到了候公公。奈何对方不敢通传,范闲也只好再想办法。正想着要是就这么直挺挺冲进去有几分可行性,一转头,正看到陈萍萍摇着轮椅拐上宫道。范闲稍一迟疑,还是咬咬牙,大步迎上前去。坐着轮椅的老人似乎生了气,猛地背过身去,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假死欺君,这种做法简直愚蠢至极!”
“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范闲一样是没好气。
“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该熬到回京!”
“人命关天,我等不了! ”
陈萍萍当然知道范闲的脾气,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
“小禄跟你一块儿回来的。”
“天禄已经死了。”范闲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老人猛然睁大的双眼,他心中竟然有些报复的快感。
“……死了?”陈萍萍只觉得分外不真实。他那可爱伶俐的小监事,说要做他女儿的乖小孩儿,就这样死了么?
“……没错,死了!”范闲瞧着老人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眸,本有些不忍心,继而又想到天禄的嘱咐与尚且不知下落的滕子荆,狠狠心,没有改口。他想,天禄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自己不能因为一时不忍打乱了她的安排。
而且,既然他敢撤走保护的黑骑,就说明,他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可怕的结果了,难道不是吗?范闲恨恨的想。
说完这句话,范闲看见陈萍萍眼中的光暗了下去,这个瘦弱,却又狠心的老人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凝滞了一般。最终,他丢下沙哑的一句话,慢慢的摇着轮椅向御书房挪去。
“……我会试着劝劝陛下。”
“等一下。”范闲叫住了陈萍萍,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只拿出了画好的图纸,一边走一边展开,“帮我把这个交给陛下。”
“不用打开。”陈萍萍拦下范闲的动作,拿过图纸囫囵塞进袖子里,“我不需要知道是什么。”
“……天禄之前告诉我,肖恩透露了神庙的秘密。”范闲还是决定告知陈萍萍一声。
“神庙的事儿,陛下不问,绝口不谈。”陈萍萍瞟了他一眼,“如果陛下见你,在你确定自己名正言顺的活过来之后,别回范府,别来见我,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这天,范闲还是见到了庆帝,也是这一天,天禄的死讯彻底坐实。
而事实上,鉴察院的气氛现在有多压抑,王启年的安全院里就有多放松。
“噗!!”天禄一口茶水喷了老远,“你还去见太子了?!”
“诶呀,时间紧任务重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啦。”范闲一副“安啦安啦”的表情,天禄见状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闲闲哥,你胆子是真大。”
“话说,你查到滕子荆一家的下落了吗?”范闲又转向王启年。
“倒是……有些下落了。”王启年支支吾吾,“有人看见他们被带走了。”
“带去哪儿了?”范闲皱眉。
“……抱月楼。”
“抱月楼?什么地儿啊?”天禄疑惑,“之前没听说过啊?”
“……”王启年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吐出两个字。
“……青楼。”
“墩墩和嫂子我就不说了,子荆哥一个大男人?把他拐去青楼?!不是,李承泽这么重口啊!!怪不得谢必安天天跟他贴那么紧!合着是断袖之癖啊?”天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范闲本来正要发作,被天禄这一句噎得不上不下,干瞪了半天眼。
……这战斗力,也真是没谁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