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

"他复吸了,过量...送到医院已经...沈主任,他没了..."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而沈悦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小杰,那个十六岁就染上毒瘾的男孩,有着最明亮的笑容和最叛逆的眼神。三个月来,她几乎每周都去看他,陪他度过戒断反应最痛苦的日子,帮他联系学校,甚至说服他疏远的父亲重新接纳他。

"在哪家医院?"沈悦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第三医院急诊...沈主任,您别太..."

沈悦已经挂断了电话。

医院的走廊总是太长,灯光总是太冷。沈悦机械地走着,直到看见急诊室门口站着的小林和两名警察。病床上盖着白布的瘦小轮廓刺痛了她的眼睛。

"家属呢?"她轻声问。

"父亲拒绝来认尸。"小林红着眼圈,"说就当没这个儿子。"

沈悦掀开白布一角。小杰的脸灰白得不真实,嘴角还有呕吐物的痕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像是对这个世界最绝望的控诉。她想起最后一次见他时,男孩信誓旦旦地说"沈老师,我这次真的戒了",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而现在那光永远熄灭了。

"初步判断是海洛因过量。"一位警察递给她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手机和一张折叠的纸,"这是他的遗物,您是负责社工对吧?"

沈悦麻木地接过。她展开那张纸——是中心给小杰制定的康复计划,最后一条"保持希望"被红笔重重划掉,旁边潦草地写着"没有希望了"。

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全身。沈悦突然无法呼吸,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扶住墙壁,感觉地面在倾斜。

"沈主任!"小林惊呼。

沈悦摆摆手,强撑着站直:"我没事。安排后续...后续..."她说不下去了,转身快步走向洗手间。

锁上隔间门,她终于崩溃。泪水汹涌而出,喉咙里发出动物般的呜咽。她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悲伤像海啸一样击碎了她所有的防线。小杰的死像一把刀,剖开了她长久以来积累的所有无力感和挫败感——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妥善处理的情绪。

半小时后,沈悦用冷水洗了脸,看着镜中双眼红肿的自己。她从小药盒里倒出两粒舍曲林吞下,然后给中心主任发了请假短信。

回家路上,沈悦的手机不断震动——同事的慰问,主任的关切,警方的后续询问。她统统没接。公寓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样滑坐在地,抱着膝盖蜷成一团。

茶几上,侯明昊父亲的相机和那张纸条静静躺着,仿佛在无声诉说另一个关于失败和绝望的故事。

接下来的三天,沈悦像一具空壳。她机械地起床,吃药,盯着电视却什么也没看进去。手机没电了也不充电,门铃响了也不应答。第四天早上,中心主任亲自上门,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后,立即联系了心理危机干预小组。

"沈悦,你需要专业帮助。"主任握着她的手说,"暂时放下工作,好好治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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