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

她指了指远处的高楼大厦，"在这个城市里，有人住着上千万的豪宅，也有人为明天的饭钱发愁。总得有人记得后者的存在。"

阳光从侧面打在她的脸上，侯明昊又一次看到了那种熟悉的表情——疲惫下的坚持，脆弱中的韧性。他几乎要伸手去拿相机，但忍住了。

"我理解你想记录这些故事的心情，"沈悦继续说，"但我必须保护他们。一旦照片公开，他们可能面临歧视、驱逐甚至更糟的处境。除非你能保证..."

"我保证不了。"侯明昊坦白道，"任何形式的曝光都有风险。但沉默同样是一种伤害——如果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又怎么会有人伸出援手？"

沈悦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侯明昊接到了《真实视角》主编林妍的电话。

"听说你遇到阻力了？"林妍的声音透着精明干练，"社工组织不配合？"

侯明昊皱眉："谁告诉你的？"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林妍轻笑，"听着，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但截稿日期不等人。如果你搞不定那个固执的社工，我们可以换主题——城市地下音乐场景怎么样？够边缘也够酷。"

"我需要更多时间。"侯明昊说。

"一周。"林妍干脆利落，"另外，社里反馈你太孤僻，不爱沟通。这次专题是团队合作，你得改改你的工作方式。"

挂断电话，侯明昊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辉煌，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而他和沈悦今天走访的那些人，就是网上最微弱的节点，随时可能断裂消失。

他想起父亲自杀前的最后一张照片——那是他偷偷拍下的，父亲坐在未完工的建筑工地边缘，背影佝偻，面前是万丈深渊。当时他不懂那表情的含义，现在想来，那是一个被债务、 guilt和责任压垮的人最后的平静。

也许这就是他被沈悦那张照片吸引的原因。在那雨中的瞬间，她身上同时承载着崩溃和坚持两种力量，就像行走在悬崖边缘却拒绝坠落的人。

侯明昊拿起手机，给沈悦发了条短信："不拍摄，只做志愿者。让我了解你们的工作，之后再决定是否合作。"

整整一小时没有回复。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手机亮了。

"明天早上八点，中心门口。别迟到，别带相机。"

侯明昊嘴角微微上扬。他走回电脑前，再次凝视那张雨中照片。这一次，他注意到沈悦另一只手里紧握的东西——一本被雨淋湿的社工手册，封面上"曙光"两个字已经模糊，却依然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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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五十分，侯明昊站在"曙光"中心门口，手里提着两杯咖啡。他特意穿了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牛仔裤，没带他那台标志性的徕卡，只在口袋里塞了一台小型数码相机——关机状态。

玻璃门被推开，沈悦抱着一摞文件走出来，看到他已经等在门口，眉毛微微挑起。

"早到十分钟。不错的开始。"她接过咖啡，抿了一口，"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