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丞丞

她取下最上层的一本医学期刊，泛黄的页边显示着它的年代久远。翻开扉页，父亲工整的签名映入眼帘——"刘正国，1998年"。那时父亲还是医学院年轻的副教授，而她只是个刚上小学的女孩。

一本皮质笔记本从书架上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刘楚婷弯腰捡起，认出这是父亲的日记本。她从未读过父亲的私人日记，手指在封面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翻开了第一页。

"1999年3月15日，今天完成了首例脑干肿瘤切除术，耗时11小时。虽然疲惫，但病人的家属跪地感谢的那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医学的神圣就在于此..."

刘楚婷的指尖微微发抖。她记得那天，父亲深夜回家时疲惫却兴奋的样子，他轻轻吻了熟睡中的她的额头，胡茬扎得她迷迷糊糊醒来又睡去。

她继续翻阅，日记中充满了类似的内容——手术成功的喜悦，研究突破的兴奋，以及对医学未来的憧憬。直到2005年的某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明明做了所有能做的...林坚持要隐瞒那个小失误，范也同意了。作为主刀，我应该坚持...但病人的情况确实太复杂..."

刘楚婷屏住呼吸。林？范？她迅速翻到下一页，却发现之后几页都被整齐地撕掉了。再往后的日记恢复了平静的笔调，但字里行间少了之前的热情，多了几分沉重。

最后一篇日记写于父亲确诊脑瘤前一个月：

"婷婷今天说她决定报考医学院。我该高兴的，却莫名担忧。医学这条路太沉重，我不希望她背负太多。但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我知道劝阻无用。只希望她能记住：医者仁心，技术固然重要，但与病人的联结才是医学的灵魂..."

一滴泪水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刘楚婷迅速合上日记，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父亲希望她记住的，恰恰是她这些年来逐渐遗忘的。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医院护士长的电话。

"刘医生，您最好来医院一趟。范教授在晨会上公开批评了范医生的研究方向，场面...相当难看。"

刘楚婷皱眉："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范教授提到了您。"护士长压低声音，"他说范医生应该专注于传统心外技术，而不是和神经外科搞什么'不伦不类'的联合研究。"

刘楚婷的手指收紧，捏皱了日记的一角。"我半小时后到。"

医院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刘楚婷推门进去时，讨论似乎刚刚结束。范丞丞站在投影仪旁，脸色苍白但表情平静；而一位银发老者——显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范明哲教授——正收拾讲稿，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啊，刘医生。"范教授看到她，眼神锐利如刀，"正好，我想当面告诉你，你那个脑血管搭桥的改良技术确实有创意，但过于冒险。我儿子需要学习的是扎实的传统技术，而不是这些花哨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