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丞丞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窗玻璃上，发出密集的敲打声。刘楚婷揉了揉酸胀的后颈，手术帽在手中捏成了一团。十二个小时——这台脑干肿瘤切除手术持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她的肩膀僵硬得像块木板，双腿因长时间站立而微微发颤。

走廊的灯光刺得她眯起眼。凌晨三点的医院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和雨声。她需要一杯黑咖啡，然后瘫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上两小时，七点还有门诊。

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刘楚婷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怒意。

一个陌生男人正背对着门，弯腰翻阅她桌上摊开的研究笔记。

"你是谁？"她的声音像手术刀般锋利。

男人猛地转身，手里还拿着她的文件。他很高，白大褂下是略显凌乱的浅蓝色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最让刘楚婷不适的是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闯入他人领地被抓现行的尴尬，反而绽放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刘医生！终于见到你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合时宜的欢快，"我是范丞丞，心外科新来的。刚才路过看到灯亮着，就进来等你。然后看到你桌上这篇关于脑血管搭桥技术的论文——太精彩了！尤其是你改良的吻合技术。"

刘楚婷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笔记。"范医生，擅闯他人办公室翻阅私人物品，这就是你们心外科的礼仪？"

笑容丝毫未减。范丞丞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腕骨突出，手指修长——一双外科医生的手。"完全是我的错。只是太兴奋了，你的论文解决了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本想留个纸条就走，结果看入迷了。"

他指了指桌上确实存在的一张便利贴，上面画了个笑脸和一行电话号码。

刘楚婷将笔记放回抽屉，锁上。"现在是凌晨三点。"

"啊，我刚结束一台主动脉夹层手术。"范丞丞挠了挠后脑勺，几缕不听话的黑发翘了起来，"病人68岁，合并马凡综合征，手术中发现——"

"我不关心。"刘楚婷打断他，"请离开，我要休息。"

范丞丞眨了眨眼，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但很快又自我修复。"当然，当然。改天再聊。"他走向门口，在跨出门槛前又回头，"对了，你论文里提到的侧支循环建立方法，我在心脏搭桥中尝试过类似的思路，也许我们可以——"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刘楚婷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她讨厌这种类型的人——自来熟、过度热情、边界感模糊。尤其是那种仿佛永远灿烂的笑容，让她想起医院宣传册上那些假惺惺的模特。

咖啡机发出最后的喘息，黑色液体滴入杯中。她一口气喝了半杯，苦涩在舌尖蔓延。窗外，雨仍在下。

七点十五分，刘楚婷准时踏入了会议室。院周会已经开始了十五分钟，她习惯性地溜到后排角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