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诀
寒室之中,静谧而庄重。
蓝曦臣端坐于茶案之前,一袭水蓝色常服,抹额端正于额间。他与蓝忘机容貌相似,却少了几分蓝忘机的冷峻肃穆,多了些温暖柔和。只是那眉眼间,隐隐流露出的伤感与落寞,似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魏无羡见此,心中陡然泛起疼惜之意。如今自己身旁有蓝忘机相伴,可蓝曦臣,这位向来克己复礼、端方雅正的姑苏蓝氏家主,却因金光瑶之事,满心失意,形单影只。
魏无羡恭敬行礼,唤道:
魏无羡:“泽芜君。”
蓝曦臣颔首微笑,抬手示意二人就座。他先是为两人斟上茶水,而后从案几上取来一本蓝氏秘籍,递向魏无羡,温和说道:
蓝曦臣:“魏公子,此乃我蓝氏历任家主修习的秘籍‘珈蓝诀’,你若勤加研习,于稳固心神大有益处。”
蓝忘机闻言,心中满是讶异与震撼。
“珈蓝诀”为蓝氏开山先祖蓝安所创。修炼此诀,不仅能稳固心神,更可使功力迅猛增长。倘若心意相通的道侣一同双修,便能神魂交融,合二为一,达至修仙的至高境界。
想当年,蓝安下山云游,邂逅命定之人,二人携手开创姑苏蓝氏一脉。他们心意相通,双修后共同研创出珈蓝诀,寿元竟突破五百之数。后来道侣身陨,蓝安虽身寄庙堂,神魂却随之而去。
蓝忘机的弦杀术,便脱胎于这本秘籍。
蓝氏后继家主蓝翼,虽为女子,却一心扑在壮大蓝氏家族之上,终生未嫁。她虽修习珈蓝诀,却未能登顶修仙之峰。然其天资卓绝,竟由珈蓝诀参悟出弦杀术,令姑苏蓝氏威震仙门百家,声势日益浩大。
如今,蓝忘机的弦杀术已修至通灵之境,鲜有人能撄其锋芒。若与道侣同修珈蓝诀,二人合一,其弦杀术更是难逢敌手。
只是,珈蓝诀向来只有蓝氏家主才有资格修习,从不外传,蓝忘机也从未有机会接触。
可如今,蓝曦臣却将其赠予魏无羡,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蓝忘机心潮澎湃,赶忙向蓝曦臣行礼:
蓝忘机:“忘机谢过兄长!”
魏无羡聪慧异常,虽不知珈蓝诀究竟威力几何,但见蓝忘机如此反应,便知此秘籍绝非寻常之物。他起身向蓝曦臣道谢:
魏无羡:“魏婴蒙泽芜君垂青,获赠秘籍,实在无以为报,多谢泽芜君。”
言罢,又郑重行礼,这才坐下
蓝曦臣温言说道:
蓝曦臣:“魏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忘机是我亲弟弟,我自是应当如此。
” 稍作停顿,他又微笑着看向魏无羡:
蓝曦臣:“魏公子,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若你愿意,私下也可像忘机那般,唤我兄长。”
魏无羡看向蓝忘机,见其微微点头,便有些羞涩地唤了声:
魏无羡::“兄长。
”接着又道:
魏无羡:“兄长也唤我阿羡吧,师姐从前便这么叫我。”
提及江厌离,魏无羡神色间不禁闪过一抹黯然。
一只温暖的手,适时握住了他的手掌。魏无羡心领神会,心情瞬间转晴,反手握住那只手,嘴角上扬,冲着蓝忘机微笑颔首。
蓝曦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浮现一抹浅笑,不动声色地为两人续上茶水,随后说道:
蓝曦臣:“阿羡,珈蓝诀是我蓝氏家传秘籍,非家主不得修习。你每日用心修炼,再加上忘机从旁辅助,心魔定能根除。”
魏无羡:“是,多谢泽芜君……不,多谢兄长!我一定听兄长和蓝湛的话,在静室安心修习,绝不再乱跑。
”魏无羡乖巧应答,还不忘用手肘轻碰身旁的白衣人。
蓝忘机仿若未觉,只是手指微微蜷起。蓝曦臣无奈摇头,笑着抿了口茶,缓缓说道:
蓝曦臣:“阿羡,所谓心魔,是藏在人心底最深处、最不愿触碰的伤痛。平日里,它蛰伏不动,可当心神过度损耗、身体极度虚弱,又或是情绪大喜大悲、心神紊乱之时,这心底的伤痛便会被勾起,潜意识会再度重温那些痛苦,而且痛感会比当初更甚。要想彻底根除心魔,需先修炼稳固心神,还得有心意相通的爱人时刻陪伴、安抚,让心灵有所依托。
“当心灵有了归所,历经数次抚慰,那些伤痛便会渐渐淡去,执念亦会随之消散,心魔自然能得以根除。”
魏无羡静静聆听着,眸光流转,转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蓝忘机。刹那间,心中涌上一股温热,这不就是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挚爱之人吗!喜悦与满足盈满心间,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嘴角,浅浅一笑,那笑意里藏着丝丝甜蜜。
蓝忘机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魏无羡的手,动作轻柔而隐秘。他白皙的脸颊依旧沉稳平静,神色间不见丝毫波澜,可那微微弯起的眼角,似也泄露了几分温柔。
两人这亲昵又可爱的互动,自然没能逃过蓝曦臣的目光。蓝曦臣浅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宠溺,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似是在掩饰内心的复杂情绪。
片刻的宁静后,魏无羡斟酌着开口:
魏无羡:“兄长,近来您一切安好?可还会时常想起……他?”
蓝曦臣白皙的面容瞬间蒙上一层黯淡之色,他垂下眼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品着茶,仿佛那茶香能驱散心中的愁绪。 寒室之中,寂静蔓延,气氛有些压抑。 魏无羡满心懊悔,暗自责怪自己说话不经思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心中忐忑不安,转头看向蓝忘机,恰好对上对方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间,蓝忘机微微摇头,似是在安抚他莫要自责。 良久,蓝曦臣低沉且带着苦涩的声音在寒室中缓缓响起:
蓝曦臣:“阿瑶……曾经,我一直以为,他是这世间最懂我的人。我们常常在长夜中秉烛而坐,一边品茶,一边谈经论道,宾主尽欢,相谈甚欢。后来阿瑶成为仙督,我们一同谋划仙门的治理之策,每一道政令颁布前,他总会先问询我的意见。他对我如此信赖,我便将他当作至交知己,授予他蓝氏的特别通行玉佩,让他能在云深不知处畅行无阻。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利用我的信任,偷习禁术,还以蓝氏的音律为手段,做出残害无辜的恶行。”
说到此处,蓝曦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有些游离,仿佛思绪又飘回了往昔与金光瑶一同意气风发的岁月。
魏无羡和蓝忘机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默默陪伴。
没过多久,蓝曦臣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酸涩,接着说道:
蓝曦臣:“观音庙一役后,阿瑶被仙门百家口诛笔伐,最终被镇压封棺,永世不得超生。在众人眼里,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可对我来说,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放下?”
蓝曦臣:当年温氏横行,我与族中长辈带着蓝氏秘籍仓皇逃离,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是阿瑶伸出援手,助我躲过温氏的追杀,寻得栖身之地。云深不知处重建之时,门生死伤惨重,族中长辈也多有损伤,忘机更是命悬一线,重建之路艰难重重。又是阿瑶,凭借他的智谋与口才,说服兰陵金氏牵头,带动其他世家助力蓝氏重建,还暗中为我们提供物资援助。他为蓝氏、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又怎能像别人那样厌弃他?可最后,亲手将他了结的人却是我,杀了这个我曾视为一生知己的人……”
魏无羡和蓝忘机默默聆听,没有言语。他们深知,此刻再多的安慰之词都是徒劳,蓝曦臣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他们能做的,唯有静静倾听。
寒室里,忧伤与沉闷交织弥漫,时间仿佛停滞。
蓝曦臣:“忘机,你不必忧心,我还能支撑得住。等仙门大典结束,我便去寒潭洞闭关静修,彻底消除心魔。在此之前,族中的事务我会安排妥当,你只需专心筹备仙督大典。” “还有,替我照顾好阿羡。
”蓝曦臣又认真嘱咐道。蓝忘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蓝曦臣很快整理好了情绪,看向蓝忘机和魏无羡,微微一笑:
蓝曦臣:“看到你们二人这般,我心中甚是欣慰,心情也畅快不少。所以,阿羡,我该好好谢你。”
魏无羡:“兄长……”
魏无羡有些羞涩。蓝曦臣神色平静,温和地笑了笑,说道:“
蓝曦臣:好了,时辰不早了,忘机,阿羡,你们回去吧,我也该开始打坐了。”
两人起身,恭敬行礼,随后转身,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