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皓晨的选择
“选择权？” 一个嘶哑、破碎，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响起。
龙皓晨猛地抬起头！
他那原本如同骄阳般璀璨的金色瞳孔，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光明，而是燃起了两簇混乱、痛苦、近乎疯狂的暗金色火焰！那火焰深处，是信仰崩塌后的灰烬，是认知颠覆后的深渊！
他额前象征光明之子身份的金色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或爆裂。
他死死盯着伊莱克斯，那眼神不再是看师傅、看潜在的敌人，而是在看一个……将他整个人生玩弄于股掌之间、将他最珍视的一切都染上污秽的……怪物！
“选择权？！”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白金战靴在永恒之树的光洁地面上踏出裂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光明女神咏叹调被他单手拄在地上，支撑着他剧烈颤抖的身体，剑身上的圣光如同垂死的星辰般明灭。
“伊莱克斯！” 他嘶吼着这个名字，不再是带着敬意的“师傅”，而是充满了血淋淋的控诉和撕裂般的痛楚，“你告诉我……我有选择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厉：
“在你把我当作一个囚禁芙洛的‘枷锁’创造出来的时候，我有选择权吗？！” 他猛地指向我，金色的眼眸扫过我，那眼神里充满了对我这个“生母”的复杂情绪——有本能的亲近，有对同病相怜的悲悯，更有一种被当作“工具”诞生的屈辱和愤怒！
“在你把我像一件废弃的试验品一样，丢给光明女神的时候，我有选择权吗？！” 他转向永恒之树的方向，眼中是对那位抚养他、给予他信仰的“母亲”的深深痛苦和迷茫。
“在我懵懂无知，将龙星宇视作如山父爱、毕生敬仰和追随的榜样时……在我为他曾经的痛苦自责，为他后来的牺牲而骄傲时……我有选择权吗？！”
提到“父亲”龙星宇，龙皓晨的声音骤然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和撕裂般的哽咽，那份深沉的孺慕之情被亵渎的剧痛。
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白金甲胄发出沉闷的巨响，“你告诉我！当我跪在他面前，喊他父亲的时候，当我在驱魔关的烽火里，想着不能辜负他的期望时……我的选择在哪里？！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你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由谎言堆砌的戏剧！”
他的控诉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了整个空间。永恒之树的光雨似乎都染上了一层悲戚的色泽。圣采儿早已泪流满面，她紧握着轮回之剑的手骨节发白，却不敢上前，因为她能感受到龙皓晨身上那濒临崩溃、足以毁灭一切的混乱力量。
霍雨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唐舞桐紧紧依偎着他。唐三和小舞神情凝重，海神之力悄然护住周围空间，防止龙皓晨力量失控。
龙皓晨剧烈地喘息着，金色的瞳孔中火焰燃烧，混乱的光明与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被强行唤醒的灰败死寂之力在他周身疯狂交织、碰撞，形成肉眼可见的能量风暴。他指着伊莱克斯，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
“你复活了我！你用永恒之塔的力量重塑了我的身躯！你告诉我生命的意义在于守护！在于信念！你教导我理解黑暗，是为了更好地拥抱光明！” 他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讽刺和自嘲，“多么崇高！多么伟大的老师！现在呢？现在你告诉我，我这条被你‘赋予意义’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场算计！一个为了满足你病态占有欲而诞生的……‘枷锁’？！”
他猛地将光明女神咏叹调指向伊莱克斯，剑尖距离伊莱克斯的咽喉不过寸许！那曾经纯净无暇的圣光，此刻却夹杂着狂暴的怨愤和毁灭的冲动。
“两个父亲？两个母亲？” 龙皓晨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却蕴含着比之前嘶吼更令人心悸的绝望和冰冷，“多么可笑！多么荒谬！光明女神给了我信仰，却隐瞒了我的出身！龙星宇给了我如山父爱，却可能……可能一直活在欺骗里，或者，他本身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猜测让他眼中的痛苦更深了） “而你，伊莱克斯，你给了我生命，却只为了把我当成拴住芙洛的工具！你教导我生命的意义，却亲手把我的人生变成了一个最大的讽刺！”
他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扫过震惊的芙洛、沉默冷酷的伊莱克斯、担忧的唐三小舞、痛苦的霍雨浩唐舞桐、泪流满面的圣采儿……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伊莱克斯那双深不见底的金色眼眸上。
和自己一样的眼睛，想到曾经用他给的力量战胜了魔族，获得无上荣耀和幸福，从前的欣喜变成了屈辱。
那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瞳孔里，充满了被彻底背叛、被玩弄于股掌之后的极致痛苦、愤怒、茫然……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消解的恨意。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你问我选择？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选择！”
“我选择……否定！”
“否定你这个‘血脉之父’！否定这被诅咒的、作为‘枷锁’而存在的生命源头！”
“我的父亲，是龙星宇！那个教会我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守护，什么是骑士精神的龙星宇！”
“我的母亲，是光明女神！那个赐予我光明之力，指引我前行方向的女神！”
“至于你，伊莱克斯……” 他手中的神剑爆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光明，那光芒不再纯粹，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你永远只是我的师傅！那个在永恒之塔里，教会我生命意义的……陌生人！”
“而这个意义……从今天起，由我自己来定义！用不着你这肮脏的血脉来玷污！”
话音落下，他猛地收回光明女神咏叹调，转身！那决绝的背影，带着被彻底撕裂又强行粘合的骄傲和痛苦，金色的长发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狂舞，白金甲胄折射着永恒之树冰冷的光雨。
一步步，踉跄却无比坚定地，走向远方驱魔关的轮廓，走向那个曾寄托了他所有荣耀与信仰、此刻却显得无比虚幻的地方。圣采儿泪眼朦胧，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守护在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旁。
只留下伊莱克斯站在原地，按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他灰白的眼眸看着龙皓晨远去的、充满拒绝和恨意的背影，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那按在龙皓晨肩甲上、曾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