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75
牢房里没有常见的刑柱、铁链和手铐。云为衫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在她对面,坐着宫尚角。宫尚角的旁边有一张桌子,桌面上并排摆放着一杯接一杯颜色各异的毒酒。
"长老们说,"宫尚角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青石,"没有确凿证据前,不可以用刑致死,也不可以造成永久性损伤,更不许损毁容貌。"他指尖依次轻点琉璃杯,杯中液体随之荡漾,"看来宫子羽在长老面前费了不少口舌。"
云为衫的视线落在最左侧那杯猩红色液体上,饮下后全身肌肤会如火烧般溃烂,却又在十二个时辰后恢复如初,只留下刻骨铭心的疼痛记忆。
"不过,"宫尚角突然拿起中间那杯靛蓝色液体,液体在他晃动下析出星砂般的颗粒,"在满足这些条件的同时,让你痛不欲生并不难。"杯底碰撞桌面发出清脆声响,"远徵弟弟的每一杯酒,都足以让你后悔来这世间走一遭。"
一滴冷汗顺着云为衫的太阳穴滑下。
"你想问什么?"云为衫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平稳。
宫尚角倾身向前,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你是无锋之人吗?"
"我是。"
宫尚角嘴角的冷笑凝固了,他显然没料到会得到如此干脆的答案。地牢陷入死寂。
"很好。"良久,宫尚角缓缓起身,袖中滑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那我们来谈谈寒鸦......"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是侍卫的惊呼:"地牢入口被炸开了!"
宫尚角眼神一凛,短刀在指间转了个花,正要动作,整间牢房却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碎石簌簌落下,烛台翻倒,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云为衫看见宫尚角脸上罕见的错愕表情。
黎明前的山谷笼罩在淡青色雾气中。金繁背着昏迷的云为衫在芦苇丛中疾驰,草叶上的露珠被他衣摆扫落,在晨光中划出银线。身后不远处,宫子羽与雪重子、雪公子呈三角阵型且战且退。
"再坚持半里!"雪重子挥袖震开飞射而来的暗器,冰晶在他指尖凝结成盾,"过了断魂桥就安全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鹰隼般掠过树梢。宫尚角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长剑映着晨光,在空中划出冷冽弧线。
"拂雪三式——"雪公子突然高喝。三人同时变阵,宫子羽剑走游龙,雪重子掌凝寒霜,雪公子刀卷飞雪。三式合击竟在空中织成一张无形大网,将宫尚角生生逼退三步。
"走!"宫子羽趁机掷出三枚烟丸,紫色烟雾瞬间弥漫整片芦苇荡。
金繁趁机冲出烟雾,却见前方寒光爆闪!花公子反应极快,反手抽出金繁腰间佩刀,"铮"的一声格开袭向云为衫后心的银镖。宫远徵如鬼魅般从树冠落下,指尖十枚毒蒺藜已呈天女散花之势激射而来。
"小心!"金繁侧身将云为衫护在怀中,三枚毒蒺藜深深扎入他的后背。花公子挥刀成幕,击落剩余暗器,却被宫远徵一记鞭腿扫中膝窝,踉跄跪地。
混乱中,云为衫从金繁背上滑落。花公子咬牙扑去,抱起她就往密林深处冲去。身后传来金繁痛苦的闷哼和宫远徵癫狂的笑声:"跑啊!看你能跑多远!"
上官浅提着绢纱灯笼穿过回廊,烛火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投下摇曳光影。路过执岗侍卫时,她状似无意地问道:"角公子还没回来吗?"
"回上官姑娘,还没......"
话音未落,大门突然被撞开!浑身是血的宫远徵跌进门槛,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快去......救哥......"
上官浅手中的灯笼"啪"地落地。她冲出门外,只见宫尚角倒在台阶上,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玄色衣襟已被浸透。
精致的铜炉熏着安神香,却压不住满屋血腥气。宫尚角昏睡在床榻上,素日凌厉的眉宇因痛苦而紧蹙。
屏风后,宫远徵正对着铜镜处理肩背的伤口——三道刀伤呈扇形展开,边缘结着冰晶,分明是雪重子的"寒梅折"所留。
"我来帮你吧。"
上官浅的声音让宫远徵猛地抓过外衣,眼中警惕如受伤的幼兽:"你怎么不敲门?"
"你一个男子扭扭捏捏,果然还是个弟弟,我都不羞,你怕什么?而且你进我房间,你敲过门吗?"上官浅不由分说拿过药膏,指尖沾了莹绿色药粉,轻轻涂在伤口上。宫远徵肌肉紧绷,却在药粉渗入时微微放松。
"一晚上不睡,你来做什么?"少年语气依然带刺。
上官浅用银剪裁开染血的纱布:"角公子伤重至此,我如何能睡?"她垂眸包扎,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又不是你们这些冷心冷肺之人。"
宫远徵突然冷笑:"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讥讽我?"他转身直视上官浅,"我早看透你的心思了。"
"哦?"
"你只是遵父命要嫁我哥,根本不爱他。"宫远徵语出惊人。
上官浅系绷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不。"宫远徵扯过衣袍披上,"我哥其实......很羡慕宫子羽和云为衫。"
烛花突然爆响。上官浅抬眼:"是吗?看来你们兄弟感情甚笃。"她话锋一转,"但你们与宫子羽本是血脉至亲,为何要下如此重手?"
"是他为保无锋细作不惜同族相残!"宫远徵猛地站起,又因牵动伤口而踉跄,"哥哥最怕宫门内斗让无锋有机可乘......"他突然噤声,像是意识到说漏了什么。
上官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停顿:"以角公子的实力,就算被围攻也不该伤成这样。"
"要不是我哥内功突然......"宫远徵突然闭嘴,抓起药罐重重搁在案几上,"药上好了,你回去吧。"
上官浅转身就离开,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宫远徵才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喃喃道:"走得这般干脆......无情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