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33

这日，寿安堂内，一缕檀香从青铜香炉中袅袅升起，在阳光中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窗边的软榻上，老太太半靠着锦缎引枕，目光温和地落在身旁的小人儿身上。

墨兰穿着一袭淡粉色绣白玉兰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小小的珍珠钗，正捧着书一字一句地念着。

阳光透过窗纱，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长睫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随着阅读的节奏轻轻颤动。

墨兰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春日檐下的风铃，每个字的发音都刻意咬得标准，时不时还偷眼瞧一下老太太的反应。

老太太的目光渐渐恍惚起来。眼前这个认真诵读的小女孩，眉宇间那股专注的神态，微微蹙起的眉头，甚至是读到一个生僻字时下意识咬住下唇的小动作，都像极了当年初入盛府的林噙霜。

"祖母？"墨兰的声音将老太太的思绪拉回现实，"这个字念什么呀？"她指着书上的一个生僻字，小脸皱成一团。

老太太凑近看了看，笑道："这个字念'娴'，娴静的娴。"

"哦！"墨兰恍然大悟，立刻又认真地读起来，"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

老太太望着墨兰的侧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墨兰，可愿意留在祖母这儿？"

墨兰的诵读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

"祖母是说..."她小心翼翼地问，"让墨儿住在寿安堂吗？"

老太太点点头，伸手拂去落在墨兰肩头的一缕发丝："祖母年纪大了，身边就缺个贴心的孩子陪着说说话。"

墨兰的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甜甜的笑容，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她放下书卷，亲昵地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蹭了蹭："祖母是想让我陪着您吗？墨儿当然愿意啦！"

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逗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可还没等她开口，墨兰又仰起脸，天真地说："不过，墨儿得去问问阿娘。"

盛老太太抚摸着墨兰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好孩子，"老太太勉强笑了笑，"是该问问你阿娘。"

墨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歪着头问："祖母不高兴了吗？"

"怎么会，"老太太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祖母只是在想，我们墨兰这么懂事，该奖励些什么才好。"

"那墨儿要糖葫芦！"小女孩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亮晶晶的，"要最大最红的那串！"

老太太笑着应下，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林噙霜视墨兰如珍宝，必定不肯轻易让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女，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护犊的母亲。

傍晚时分，盛纮照例来寿安堂请安。老太太靠在窗边，看着儿子恭敬行礼的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纮儿，我想让墨兰搬到寿安堂来住些日子。"

盛纮明显一怔，随即露出一脸为难的苦笑："母亲，这..."

"怎么？"老太太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起来，"我这个做祖母的，连留孙女住几日都不行？"

盛纮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霜儿的性子您也知道，她视墨兰如命，儿子...做不了她的主。"他声音越说越低，"您也别为难儿子了。"

老太太望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一片枯叶被风吹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终落在远处的池塘里，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

"罢了，"老太太轻叹一声，"随你们吧”

盛纮如蒙大赦，连忙岔开话题说起衙门里的公事。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