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32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明兰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小院，两只小辫子在脑后欢快地跳跃，绣花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阿娘！阿娘！"明兰一把推开房门，声音清脆得像檐下的风铃，"我今天投壶赢了那个白烨！大家都夸我厉害呢！"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模仿自己投壶时的姿势："我先是这样——咻！正中壶心！然后他又投了个双耳，我就——"明兰踮起脚尖，做出一个奋力投掷的动作，"依杆！箭就挂在壶口上，比他的还厉害！"

屋内静得出奇。明兰这才发现，卫小娘端坐在窗边的绣架前，背挺得笔直，手中的针线一动不动。夕阳的光照在她半边脸上，映出一片阴沉的暗影。

"阿娘？"明兰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小手揪住了衣角。

卫小娘缓缓放下针线，转过头来。她的眼神冷得像冰，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明兰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的表情。

"谁让你出这个风头的？"卫小娘突然站起身，"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明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呆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方才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的小嘴微微颤抖，声音细如蚊蚋："我...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欺负三哥哥...看着长枫哥哥为难，我着急..."

卫小娘看着女儿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胸口一阵发紧。她深吸一口气，拉着明兰坐下，手指轻轻梳理着女儿跑乱了的头发。

明兰的发丝细软，带着孩童特有的清香，让卫小娘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明兰，"她轻声说，手指描摹着女儿稚嫩的眉眼，"在这盛家，大娘子家势大，林小娘又得宠，她们可以张扬，可以出风头。"卫小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无依无靠，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灾祸。"

明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泪珠："可我没有做错呀...我只是想帮盛家保住脸面..."

卫小娘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将明兰搂进怀里，感受着女儿小小的身体在自己怀中微微发抖。明兰的抽泣声闷在衣料里，像只受伤的小兽。

"傻孩子，"卫小娘轻拍着明兰的背，"今日你的哥哥姐姐们都没出头，你为何要去争这个风头？"她捧起明兰泪湿的小脸，用拇指轻轻擦去泪水，"若是惹了他们不快，吃苦的还是我们。"

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屋内的阴影越来越深。卫小娘的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疲惫。

"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她一字一句地说，确保每个字都烙进明兰心里，"收敛锋芒，知道吗？"

明兰低下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她想起投壶时周围人的喝彩，想起白烨那张由傲慢变成震惊的脸，想起长枫哥哥惊讶的眼神...那些短暂的快乐像泡沫一样，在母亲的训诫下一个个破裂。

"我知道了，阿娘。"明兰小声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以后...以后我再也不出风头了。"

卫小娘将明兰紧紧搂住，下巴抵在女儿柔软的发顶。

"好孩子，"卫小娘轻声说，"记住阿娘今天说的话。在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能站在阳光下，而有些人...必须学会在小心的生存。"

明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脸埋在母亲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