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148

圆明园的夏末，湖面如镜，荷叶田田。粉白的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清雅的香气，与远处宫殿檐角悬挂的风铃声交织在一起。

乾隆站在九州清晏的雕花廊下，明黄色龙袍的下摆被微风轻轻掀起，露出内里绣着暗纹的绸缎里衬。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眉头紧锁。手中的翡翠扳指在指节间来回转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身后三步处，傅恒垂手而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抬手擦拭。

"皇上，长公主的婚事已安排妥当。"傅恒躬身禀报，声音刻意压低，"达瓦齐派来的迎亲队伍三日后便到热河，臣已命礼部准备妥当。"

乾隆微微颔首，目光仍停留在远处的湖面上："准噶尔局势未稳，此时不宜用兵。长公主下嫁达瓦齐，可暂缓边疆之患。"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上圣明。"傅恒低头应道，却掩不住眼中的忧虑。他想起长公主那双与先太后极为相似的眼睛，此刻怕是已经哭得红肿。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荷花的清香。乾隆终于转过身来，阳光透过廊檐的雕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怎么？爱卿有话要说？"

傅恒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臣只是担心长公主...毕竟达瓦齐..."

"够了。"乾隆打断他，眼神陡然转冷，"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达瓦齐杀害额驸，但正因如此，这桩婚事才能显示我大清的宽容大度。长公主是朕的亲妹妹，难道朕不心疼？但为江山社稷，这些儿女情长都该放下。"

傅恒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连忙跪下："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乾隆没有立即让他起身，而是转身望向湖面。一只蜻蜓停在一朵半开的荷花上，翅膀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良久，他才缓缓道："起来吧。传朕旨意，给长公主的嫁妆再加三成，让她...风光大嫁。"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如懿扶着容佩的手走来。

"臣妾参见皇上。"如懿福身行礼，声音比往日沙哑了几分。

乾隆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贵妃不必多礼。"他注意到如懿今日特意戴了太后赐的那支玉钗，便知道她来的目的。

如懿直起身，眼中带着质问："臣妾听闻皇上已将长公主许配给达瓦齐？"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乾隆脸色一沉："此事朕已决断。"

他朝傅恒使了个眼色，傅恒立刻识趣地退到远处。

"皇上！"如懿声音微颤，向前迈了一步，"达瓦齐杀害额驸，与长公主有杀夫之仇。如今却要她嫁与仇敌，这...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家？太后若在天有灵，如何能安？"

"够了！"乾隆厉声打断，一掌拍在朱漆栏杆上，震得檐角的风铃一阵乱响，"国事岂是妇道人家能妄议的？长公主身为皇家女儿，为国分忧是她的本分！"

如懿不退反进，抬头直视乾隆的眼睛："皇上可还记得，太后临终前是如何嘱托您照顾这个妹妹的？"

乾隆面色陡然变得铁青。他与太后之间的心结，宫中无人敢提。

当年太后做出背叛先帝之事，就如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对她的儿女，乾隆也起不了半分怜悯。

"贵妃今日话太多了。"乾隆冷冷道，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如懿闻言一震，脸色煞白如纸："皇上...若是将来皇贵妃有女儿，皇上可还是如今的态度？"她的话音刚落就后悔了，但为时已晚。

"放肆！"乾隆怒不可遏，一把将手中的翡翠扳指摔在地上，碧绿的碎片四溅，"朕看你总是与嬿婉作对，莫非是嫉妒她得宠有子？朕告诉你，这都是朕心甘情愿给她的！"

如懿退后一步，眼中的失望几乎化为实质。她缓缓跪下行大礼："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臣妾告退。"

乾隆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他心中烦闷更甚，一脚踢开脚边的翡翠碎片，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