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落星谷的秋意染透草木时,姚鉴栩总爱蹲在星光草甸旁,看灵蝶绕着淡金色的花穗飞舞。这天她正用妖力逗着一只彩蝶,忽然察觉地面微微震颤,鼻尖萦绕的伴生藤甜香里,混进了一丝极淡的戾气。
“云霄!”她心头一紧,九条尾巴瞬间绷紧,转头就见凌云霄提着长剑从屋里出来,眉宇间凝着几分凝重。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掌心龙气悄然散开,护住整个小院:“是山下的邪祟溢散的戾气,看样子是冲着灵植来的。”
姚鉴栩攥住他的衣袖,妖力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缠:“我跟你一起去。”她不再是当年连星光草都护不好的小狐狸,这些年跟着他学的自保本事,早该派上用场了。
凌云霄低头看她,见她眼底没有半分惧色,只有坚定,便握紧她的手:“好,但你跟在我身后,不许逞强。”
两人踏着秋风下山,戾气越来越浓,前方山林里,几株百年灵植已被黑气缠绕,叶片枯萎发黑。姚鉴栩看得心疼,指尖凝出妖力,想上前驱散黑气,却被凌云霄拉住:“邪祟在暗处,先别急。”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从树后窜出,尖啸着扑来。凌云霄长剑出鞘,龙气裹着剑光,瞬间劈开两道黑影,余光却见姚鉴栩身形灵巧地避开攻击,指尖星光草凝成的利刃,精准地刺穿了另一道黑影的核心。
“做得好。”他低声赞许,长剑翻飞间,将剩余黑影尽数斩杀。姚鉴栩喘着气,耳尖泛红,却不忘回头冲他笑:“都是你教得好。”
清理完山林的邪祟,两人回到谷中时,天已擦黑。姚鉴栩蹲在被戾气波及的星光草旁,小心翼翼地用妖力滋养着枯萎的叶片,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凌云霄坐在她身边,掌心龙气化作暖流,与她的妖力交织,慢慢修复着受损的灵植。
“以后我多守着谷口,”姚鉴栩忽然开口,声音软软的却很坚定,“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操心。”
凌云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是温柔:“我们一起守。”他从袖袋里取出一枚玉佩,正是当年那枚九尾缠龙佩,只是如今上面又多了一层星光草的光晕,“我把你的妖力和我的龙气都注在了里面,以后它就是落星谷的护谷玉,你戴着,既能护身,也能随时感应谷中动静。”
姚鉴栩接过玉佩,贴在心口,暖意顺着肌肤漫进心里。她抬头看他,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衔走了一颗糖。凌云霄一怔,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龙气与妖力在唇齿间交织,甜香与沉稳的气息缠在一起,驱散了所有疲惫。
入冬后,落星谷的雪下得比往年大,护谷玉在风雪中泛着柔和的光,将寒意挡在谷外。姚鉴栩裹着狐裘,坐在暖炉边,手里拿着针线,正给凌云霄缝一件披风。她的指尖灵巧,狐毛绣得细密,边缘还缀着星光草的绒絮,在灯光下泛着淡金的光。
凌云霄坐在一旁练剑,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见她蹙眉认真的模样,嘴角便忍不住上扬。练完剑,他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在做什么?”
“给你的披风,”姚鉴栩仰头看他,眼底带着小得意,“雪天你守谷口,穿得厚点才不冷。”
他拿起披风看了看,狐毛柔软,针脚细密,处处都是她的心意。“阿栩越来越疼我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化开冰雪。
除夕夜,落星谷的小院里挂起了红灯笼,凌云霄做了满满一桌菜,都是姚鉴栩爱吃的。两人围坐在桌前,窗外雪花纷飞,屋里暖意融融。姚鉴栩举起酒杯,眼底映着灯笼的光:“云霄,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阿栩。”凌云霄与她碰杯,目光灼灼,“愿岁岁年年,我们都在一起。”
酒过三巡,姚鉴栩靠在他怀里,尾巴缠着他的腰,声音软软的:“我以前总觉得,妖的寿命太长,日子会很无聊。可遇见你之后,才知道原来每一天都能这么有意思。”
凌云霄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于我而言,遇见你,才是无趣岁月里最幸运的事。”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阿栩,往后余生,我想与你结为道侣,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姚鉴栩的身子一僵,猛地抬头看他,眼底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凌云霄从袖袋里取出一枚用龙鳞和狐毛炼制的指环,轻轻套在她的指尖:“这是我用本命龙鳞炼化的,戴上它,我们的气息便会永远相连,生死与共。”
姚鉴栩的眼眶瞬间红了,她用力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笑得格外灿烂:“我愿意!凌云霄,我愿意和你结为道侣!”
他低头吻去她的泪水,味道是甜的,像星光草的蜜,像糖糕的糯,更像他们相伴的岁月。窗外的雪还在下,灯笼的光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护谷玉的光晕与指环的光芒交织,在屋里漫开,温暖而绵长。
往后的日子,落星谷依旧岁月静好。伴生藤缠绕着屋檐,星光草铺满草甸,道侣指环在两人指尖泛着微光,见证着他们的朝夕相伴。姚鉴栩依旧会撒娇,会闹小脾气,却也能在危难时与他并肩作战;凌云霄依旧沉稳包容,却也会在她笑时,露出最温柔的模样。
他们一起看春花开,一起等秋叶落,一起踏冬雪,一起守夏夜。灵植枯了又荣,岁月流转不息,唯有彼此眼中的爱意,从未改变。落星谷的风,吹过一年又一年,带着伴生藤的甜香,带着星光草的暖意,也带着他们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誓言,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结为道侣的第三年,春和景明,凌云霄却接到了龙族密令——极北之地封印松动,上古邪祟欲破印而出,需他携本命龙元前往加固。
临行前夜,姚鉴栩坐在灯下,指尖反复摩挲着道侣指环,眼泪无声地砸在披风上。那是她赶了三个月绣成的,狐毛里织进了无数细碎的星光草,还渡了自己大半妖力,只求能替他挡些凶险。“一定要回来,”她抱住他的腰,尾巴缠得死紧,声音哽咽,“我在谷里等你,等你回来吃我做的糖糕。”
凌云霄低头吻干她的泪,掌心抚过她颈间的护谷玉,眼底是藏不住的痛惜:“乖,最多三月,我必归。这枚龙鳞符你收好,若有危险,捏碎它我便知。”他将一枚泛着金光的符纸塞进她手里,龙气裹着不舍,“不许独自涉险,好好守着我们的家。”
可三个月期满,归来的却只有一身染血的披风,和龙族信使沉重的消息:“凌大人为补封印,耗尽本命龙元,魂飞魄散于极北冰原。”
姚鉴栩僵在原地,手里的糖糕散落一地,甜香混着心口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她不信,疯了似的冲进冰原,踏着没膝的积雪,一遍遍地喊着“凌云霄”,声音被寒风撕碎,只换来无边的寂静。她找了整整七日,冻得浑身是伤,终于在封印之地的冰缝里,捡到了半块断裂的龙鳞指环——那是他的本命龙鳞所制,如今碎得彻底,像他们骤然断裂的时光。
回到落星谷,小院依旧,伴生藤爬满屋檐,星光草泛着淡金的光,可那个会笑着揉她头发、会耐心教她控力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姚鉴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九条尾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蔫蔫地垂在地上。她一遍遍摸着护谷玉,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龙气,是他最后留给她的温暖,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着她的心。
直到第七日,护谷玉忽然发烫,一道微弱的龙气从中溢出,化作凌云霄模糊的身影。“阿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疲惫,“别哭……好好活着……”
“我不要你走!”姚鉴栩扑过去,却扑了个空,指尖穿过他虚幻的身影,只摸到一片冰凉,“凌云霄,你说好要护我一辈子的!你回来!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他的身影越来越淡,龙气在快速消散,“你的妖力还弱,好好修炼……替我看看……我们的落星谷……”最后一个字落下,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护谷玉上一滴凝固的龙血,红得刺眼。
姚鉴栩瘫坐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她攥着碎掉的指环,把脸埋进染血的披风里,那上面还有他的气息,沉稳而温暖,却再也无法拥抱她。往后的日子,她不再撒娇,不再闹脾气,每日勤学苦练,把他教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她守着落星谷,守着他们的家,替他打理灵植,替他看春去秋来,只是眼底的光,再也没有亮过。
每年极北冰原风雪最大的时候,她都会带着碎指环和披风去一趟,坐在封印旁,自言自语地说着谷里的事:“云霄,伴生藤又开花了,比去年更艳……星光草长得很好,我学会了你说的催生之法……我做了糖糕,还是你喜欢的味道,可你怎么还不回来?”
风雪裹着她的声音,消散在冰原上,无人应答。她的妖力越来越强,成了人人敬畏的九尾狐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在他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护谷玉上的龙血渐渐干涸,碎指环的棱角被她摸得光滑,而她的头发,也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与孤寂中,染上了霜白。
落星谷的伴生藤枯了又荣,星光草谢了又开,岁月流转,她守着一个人的承诺,守着一座空荡的小院,在无尽的思念与痛苦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白发苍苍,直到生命尽头,也没能等回那个说要护她一辈子的人姚鉴栩守着落星谷五年,鬓边已染了霜色。她把碎指环用伴生藤缠在腕间,染血的披风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最显眼的地方,每日醒来第一眼看见,心口的窟窿就会疼得喘不过气。这五年里,她的妖力早已超越当年的凌云霄,可越强大,越觉得孤寂——没人再揉她的头发,没人在她练岔气时温声指导,没人在雪夜端来热汤,只有护谷玉上早已干涸的龙血,提醒着她曾经拥有过的暖。
她是在一本上古残卷里找到复活之法的。残卷上说,需集齐三样东西:极南炎海的涅槃火、西荒忘川的引魂灯、以及北境昆仑的回魂草,以自身半数妖力为引,方能逆转生死。可残卷末尾画着血色符文,旁注四字:“一念成魔”。
姚鉴栩没有丝毫犹豫。她锁了落星谷的门,腕间碎指环的棱角硌着皮肤,像凌云霄在无声劝阻,可她眼底只剩偏执的光。她从小就是没人要的孩子,做人时在暗巷里苟活,抑郁症让她总觉得自己像沉在冰水里,双向情感障碍的躁狂与抑郁反复撕扯着她,她不懂怎么跟人说话,不懂怎么讨好别人,连哭都要躲在没人的地方。直到遇见凌云霄,他把她当珍宝,教她控力,听她撒娇,让她知道被人护着是什么滋味。他是她黑暗里唯一的光,如今光灭了,她只能拼尽全力,把光重新燃起来。
去极南炎海的路上,她遇到了一群结伴寻宝的修士。领头的叫林风,性子爽朗,见她一个女子独行,便主动邀她同行。姚鉴栩本能地想躲开——她不懂怎么跟陌生人相处,怕自己说错话,怕自己不合群,就像当年刚化形时,面对谷外的修士,只会躲在凌云霄身后。可林风他们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一路上主动跟她搭话,分享干粮,替她挡开妖兽的攻击。
有次露营时,林风见她缩在角落,默默啃着干硬的饼,便把烤好的灵禽肉递过来:“姑娘,别总一个人憋着,我们都是朋友,有难处就说。”姚鉴栩愣了愣,指尖的饼差点掉在地上。“朋友”这两个字,她只在凌云霄跟她提起旧时伙伴时听过,可她从未有过。她犹豫着接过肉,说了声“谢谢”,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可内心的冰壳从未融化。林风他们的热情让她惶恐,他们的关心让她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学着凌云霄曾经对她的样子,温温柔柔地笑,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可心里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别人走不进来,她也走不出去。有次遇到妖兽突袭,她下意识地挡在林风身前,妖力爆发时差点失控——她太久没跟人并肩作战,太久没在意过别人的安危,那一刻的慌乱,让她想起当年凌云霄教她“量力而行”时的温柔。
到了极南炎海,涅槃火藏在火山深处,四周满是硫磺毒气。林风他们替她引开守护妖兽,姚鉴栩独自潜入火山。火海里,她的身影被火光映得通红,心魔却在此时悄然滋生。
“你以为你真的能复活他吗?”心魔的声音像她自己的,却带着冰冷的嘲讽,“你不过是怕再次孤身一人,怕回到那个没人要的日子。”
姚鉴栩咬紧牙关,指尖凝出妖力,想去抓涅槃火,可心魔化作凌云霄的模样,站在火海里,眉眼温柔,却字字诛心:“阿栩,别再执着了。你做人时的痛苦,化妖后的孤寂,我都知道。可我走了,你该学着自己活,而不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不是的!”姚鉴栩崩溃大喊,眼泪汹涌而出,“没有你,我活不好!我不懂怎么跟人相处,不懂怎么一个人过日子!当年若不是你,我早就在暗巷里死了,或者在抑郁的冰水里溺死了!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你必须回来!”
她的情绪剧烈起伏,双向情感障碍的躁狂发作,妖力瞬间失控,灼烧着她的经脉。她疯了似的冲向涅槃火,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抓,火焰灼伤了她的手掌,疼得她浑身发抖,可她却笑得凄厉:“我偏要救你!凌云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心魔的声音越来越响,混着她做人时那些不堪的记忆——养父母的打骂,同学的孤立,深夜里想自杀的绝望,化妖后被同类排挤的无助。“你看,你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心魔冷笑,“就算复活了他,你还是不懂怎么爱,不懂怎么维系感情,最后还是会失去他。”
姚鉴栩的动作一顿,火焰在掌心灼烧,疼得钻心,可心口的疼更甚。她想起跟林风他们相处时的局促,想起自己连一句真心的关心都不知道怎么说,想起自己总是习惯性地讨好别人,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需求。是啊,她从来都不懂怎么跟人相处,凌云霄在时,她可以躲在他身后,可他不在了,她就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
可她看着腕间的碎指环,想起凌云霄最后那句“好好活着”,忽然红了眼。不,她不能放弃。就算她不懂怎么活,就算她内心冰封,她也要把他找回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用仅剩的理智控制妖力,将涅槃火小心翼翼地收入玉瓶。
离开炎海时,林风见她手掌灼伤,递来疗伤的药膏:“姑娘,你太拼命了。复活之人,本就逆天而行,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姚鉴栩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句淡淡的“谢谢”。她把药膏收下,却没有用。她的伤,在心里,只有凌云霄能治好。
接下来的路,她依旧和林风他们同行。她学着跟他们说话,学着分享自己的食物,虽然依旧笨拙,依旧会紧张到手足无措,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疏远。有次林风问起她的过往,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以前,没人疼,没人爱,不懂怎么跟人相处。”
林风愣了愣,随即温和地笑了:“没关系,慢慢来。相处这种事,不用学,真心对人就好。”
真心对人?姚鉴栩看着腕间的碎指环,眼底泛起微光。凌云霄对她,就是真心的。或许,她也可以试着,用真心去对待身边的人。
可心魔从未消失。每当夜深人静,她就会想起做人时的痛苦,想起凌云霄的离去,抑郁的情绪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想放弃一切,甚至想追随凌云霄而去。可每当这时,腕间碎指环的触感就会提醒她,她还有未完成的事。
她带着涅槃火,继续向西荒忘川出发。前路依旧凶险,心魔依旧纠缠,她依旧不懂怎么很好地与人相处,内心依旧像冰封的湖面。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因为她知道,她要去见凌云霄,要告诉他,她在学着长大,学着自己走下去,哪怕这条路很难,哪怕她内心依旧孤寂,她也会拼尽全力,走到他身边。
姚鉴栩的靴底早已被荆棘磨破,血珠渗出来,与泥土混在一起,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她刚避开西荒忘川的瘴气,就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腕间碎指环硌着掌心,疼得她眼眶瞬间红了。
“凌云霄……”她哽咽着,指尖抚过碎指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引魂灯到底在哪……我快撑不住了……”
她不知道,就在她头顶的半空中,一道透明的身影正凝立着。凌云霄的灵魂形态近乎虚幻,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可他的眉眼间满是撕心裂肺的疼。他想去扶她,指尖却一次次穿过她的身体,什么也碰不到。
他看着她蜷缩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哭声压抑又绝望,像只被遗弃的幼兽。这一路,他跟着她从极南炎海到西荒忘川,看着她被涅槃火灼伤手掌,看着她被瘴气呛得咳出血,看着她在深夜里缩在帐篷里,抱着染血的披风无声流泪,看着她因为双向情感障碍的抑郁期,一整天不吃不喝,眼神空洞得吓人,又在躁狂期突然发疯似的赶路,直到体力透支倒下。
他知道她做人时的苦,知道抑郁症像冰窖一样困住她,知道双向情感障碍让她在天堂与地狱间反复拉扯,知道她从小没人疼,所以才把他当成唯一的救赎。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离去,会让她把自己逼到这般境地。
“阿栩,别找了……”他对着她的耳边轻声说,声音却穿不透阴阳的阻隔,“停下来,好好活着,好不好?”
姚鉴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四处张望:“云霄?是你吗?”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不是你……是我太想你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掌心的伤因为用力而裂开,鲜血滴落在忘川的黑土上。她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可眼底的执念却丝毫未减。她必须找到引魂灯,必须让他回来。
凌云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因为体力不支,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有次她摔进了一个土坑,半天没能爬上来,只能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我真的好累……凌云霄,你快来救救我……”
他的心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着,疼得无法呼吸。他想替她拂去脸上的泥土,想替她包扎伤口,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在”,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看着她自己擦干眼泪,咬着牙,用妖力撑着身体爬出土坑,继续往前走。
夜里,姚鉴栩找了个山洞落脚。她点燃篝火,把染血的披风铺在地上,蜷缩在上面。篝火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眼底满是疲惫和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复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找到回魂草的那一天。
抑郁的情绪再次袭来,像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连复活一个人都做不到,觉得自己像个累赘,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妖,都活得一塌糊涂。她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或许,死了就能见到他了。
“阿栩!别!”凌云霄急得冲过去,可依旧穿了过去。
姚鉴栩的手腕已经被石头划破了一道小口,鲜血渗出来。可就在这时,腕间的碎指环忽然发烫,一丝微弱的龙气溢出,像是在阻止她。她愣了愣,看着碎指环,眼泪又掉了下来:“凌云霄,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死?是不是还在等我?”
她扔掉石头,用妖力止住血。她不能死,她还没找到引魂灯和回魂草,她还没见到他。她蜷缩在披风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里是凌云霄温柔的笑脸,是落星谷的星光草,是暖炉边的热汤。
凌云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熟睡的脸,眼底满是疼惜和无奈。他伸出手,徒劳地想替她拢了拢披风,却只能穿过她的身体。“阿栩,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是我没能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看着她掌心的灼伤,看着她鬓边的霜色,看着她因为长期抑郁和奔波而憔悴不堪的模样,心里的疼越来越深。他多想让她停下来,多想让她忘了自己,好好活着,可他知道,她不会。她的执念太深,深到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
第二天一早,姚鉴栩醒来,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又继续出发。忘川的风很大,吹得她头发凌乱,衣袍猎猎作响。她的脚步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虚弱,可她依旧没有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