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回去那天,高铁站的阳光格外明亮。姚鉴栩牵着凌云霄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袖口的星石袖扣,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陆明宇被带走时的眼神——怨毒又不甘,但更多的是徒劳。
“在想什么?”凌云霄低头看她,栗色短发被风揉得更乱,像只刚睡醒的小兽。
“在想星石的辐射。”她抬头,眼里有释然的光,“其实我做记忆修复课题时,就发现星石的辐射能干扰神经突触,但适量的能量场反而能唤醒深层记忆。”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恢复记忆了?”
“嗯,在陆明宇办公室的时候。”她笑了笑,指尖划过他虎口的旧疤,“想起当年车祸前,你追着我的车喊‘别信他们’,也想起……你父亲把证据塞进我书包时,说‘小栩要好好活着’。”
那些被星石辐射尘封的碎片,终于在对峙的那一刻拼完整了。原来不是遗忘,只是被藏进了潜意识最深的地方,等着一个契机破土而出。
高铁到站时,小葵正举着向日葵画跑过来,扑进姚鉴栩怀里:“妈妈!你头发变短了,像小男生!”
“不好看吗?”姚鉴栩捏捏她的脸。
“好看!但还是长头发好看!”小葵转头抱住凌云霄的腿,“叔叔,你们带向日葵回来了吗?”
“没带,但家里种了新的。”凌云霄弯腰抱起她,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姚鉴栩的行李箱,“陈助理找了农业专家,改良了品种,能开一整个冬天。”
小葵的欢呼声在车站回荡。姚鉴栩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凌云霄宽厚的背影,忽然觉得岁月原来可以这样安稳。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终于落进了泥土里。
一周后,姚鉴栩的记忆修复论文发表,引起业内轰动。她在论文末尾写:“记忆或许会沉睡,但爱能唤醒所有褶皱的时光。”配图是张模糊的旧照——少年凌云霄举着向日葵,站在少女姚鉴栩身后,背景是初升的太阳。
那天晚上,凌云霄在书房整理旧案资料,姚鉴栩端着牛奶进来时,看见他正对着一张泛黄的报纸发呆。标题是“星石矿难调查结果公布,矿务局局长凌志国因公殉职”,照片上的男人眉眼和凌云霄极像,只是更沉稳些。
“其实我一直怕。”凌云霄声音很低,“怕你恢复记忆后,会怪我用接近你的方式查案。”
“傻瓜。”姚鉴栩把牛奶放在他手边,“我记得你第一次来实验室找我,说‘姚博士,我有个关于记忆的案子想请教’,那时你耳尖红得像番茄。”
他被逗笑,伸手把她拉进怀里:“那时候怕你看出破绽,紧张得背了三天的神经科学名词。”
小葵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举着乐高拼的向日葵城堡:“爸爸妈妈,你们又在偷偷抱抱!”
凌云霄顺势把她也捞进怀里,三个人挤在转椅上,像块被阳光晒暖的棉花糖。姚鉴栩看着窗外的月光,手腕上的星石手链轻轻发亮,和凌云霄袖口的袖扣遥相呼应。
后来,有人问起姚鉴栩,当年那场仗最难的是什么。她总是笑着说:“是相信。相信爱能对抗所有阴影,相信哪怕记忆碎成玻璃碴,也能被小心拾起,拼出更亮的光。”
而凌云霄的办公室里,永远放着两株向日葵。一株是小葵画的,涂得金灿灿;另一株是真的,每天都朝着太阳的方向,像极了他们握紧的手,从未松开过。陆明宇的案子牵扯出一连串陈年旧案,其中就包括凌云霄父亲的“因公殉职”真相。当年凌父发现星石矿辐射超标、背后存在非法交易后,坚持要公开证据,却被利益集团视为眼中钉。他坠崖前将关键资料托付给姚鉴栩的父亲,没想到姚父很快也“意外”离世,资料就此隐匿,直到陆明宇为了刺激姚鉴栩,才让碎片拼凑出全貌。
案子庭审那天,姚鉴栩作为关键证人出庭。她站在证人席上,手腕上的星石手链在法庭灯光下泛着冷光,声音清晰而坚定地陈述着记忆中的细节——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加密U盘,车祸瞬间看到的车牌,还有陆明宇当年在宴会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凌云霄坐在旁听席第一排,警服笔挺,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庭审结束后,他在法院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一支向日葵。“法官说,证据链完整,陆明宇数罪并罚,至少二十年。”他把花递给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链,“你父亲和我父亲,都洗清了冤屈。”
姚鉴栩接过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阳光的温度。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晴天,少年凌云霄举着向日葵站在她家楼下,喊她“小栩,一起去看星石矿的样品展啊”。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命运早已在星石的光芒里,系上了解不开的结。
日子渐渐回到正轨。姚鉴栩的记忆修复课题有了新突破,她用改良后的星石能量场,成功帮助一位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唤醒了部分记忆。发布会上,她特意提到:“记忆的本质不是存储,而是联结——与爱人的联结,与过往的联结,这些联结会像星石的纹路一样,刻在灵魂里。”
台下,凌云霄抱着小葵,眼里的笑意比聚光灯还亮。小葵已经上了小学,书包上挂着星石形状的挂件,那是凌云霄亲手打磨的。她趴在爸爸肩头,小声问:“妈妈什么时候下来呀?我想让她看我画的全家福。”
画里有三个小人,站在一片金色的向日葵花田里,天空上飘着纸飞机,纸飞机的翅膀上,画着星星和手链的图案。
周末的时候,他们常去城郊的向日葵基地。凌云霄后来真的投资了那里,种的全是能抵抗低温的品种,冬天也能看到一片灿烂。姚鉴栩会带着画板坐在田埂上,画他和小葵追逐打闹的身影;凌云霄则会把外套披在她身上,陪她看夕阳把花田染成蜜糖色。
“你说,星石到底是什么呢?”有一次,姚鉴栩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被月光照亮的矿脉遗址——那里已经被改造成纪念馆,警示着曾经的贪婪与代价。
“是钥匙吧。”凌云霄握住她的手,让星石手链和袖扣轻轻相碰,“打开过去的钥匙,也是打开未来的钥匙。”
风吹过花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应和他的话。小葵举着刚学会叠的纸飞机跑过来,飞机头上粘着一片向日葵花瓣。“爸爸妈妈,你们看!它会飞到星星上去吗?”
姚鉴栩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会啊,因为它带着我们的光呢。”
纸飞机乘着晚风起飞,掠过金色的花田,掠过他们交握的手,飞向深蓝的夜空。星石的光在手腕上明明灭灭,和天上的星光融在一起,温柔得像是时间也放慢了脚步。
有些故事,需要跨越山海才能讲完;有些爱,需要穿过迷雾才能看清。但只要朝着光的方向,握紧彼此的手,哪怕记忆有褶皱,岁月有沟壑,终究会被向日葵的光芒填满,酿成永不褪色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