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午夜监控里的第三人

凌晨两点,医院心内科重症监护室的红灯像一颗凝固的血滴,在惨白的走廊尽头跳动。江深的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滑坐下来,消毒水的味道顺着呼吸钻进肺里,刺得他喉咙发紧。地砖刚拖过,湿气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母亲最后一次检查的超声报告上。三尖瓣反流,左心室肥大,这些他每天对病人家属解释的术语,此刻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自己眼眶。他用力闭眼,指节攥得发白,手机边缘硌进掌心,留下几道红印子。

抢救室的门突然发出"咔哒"轻响,江深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金属椅腿上,疼得他闷哼一声。护士匆匆推着治疗车出来,蓝色口罩上方的眼睛红通通的。

"江医生,还在抢救。"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主任让我来拿除颤仪备用电池。"

江深点点头,看着治疗车上托盘里沾血的纱布,胃里一阵翻搅。他别开脸,目光落在护士站方向。那里空无一人,只有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映出监控画面的蓝色光纹。

走过去的时候,他的脚步比自己想象的要稳。指纹解锁医院内部系统的瞬间,指尖的颤抖才暴露了内心的慌乱。找到母亲病房下午四点到七点的监控存档,鼠标指针在播放键上悬停了三秒。

画面里的母亲坐在床上,手里捏着那个旧观音像护身符。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给她花白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边。江深的心脏突然抽痛——他已经多久没仔细看过母亲了?每天不是手术就是开会,连陪她说话的时间都掰成碎片。

七点零三分,画面里出现一个模糊人影。男性,中等身材,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鬼鬼祟祟地在病房门口晃悠。江深的呼吸顿住,手指猛地按下暂停键。放大,再放大,直到那人侧脸的轮廓清晰起来。

陌生的眉眼,陌生的嘴角,但那双眼睛里的躲闪,让江深莫名想起走廊里那个戴银色链子的人影。

监控时间跳到七点十分,另一个身影出现在画面角落。黑色西装,金丝眼镜,手里拿着文件夹——江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太熟悉这张脸了,陆景曜的特助,陈峰。

那个穿夹克的男人看到陈峰,立刻迎上去。两人在消防通道门口低声交谈,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监控画面清清楚楚拍到陈峰递给对方一个牛皮纸信封。男人接过信封掂量了两下,迅速塞进夹克内袋,转身消失在楼梯间。陈峰整理了下领带,对着监控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弧度,这才转身离开。

江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他快速操作鼠标,截取了那几秒钟的画面,保存到自己手机云端,又彻底清除了操作记录。做完这一切,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回到监护室外,金属长椅还残留着他坐过的余温。江深坐下来,掏出手机调出那些截图。放大陈峰的脸,放大那个牛皮纸信封,放大男人消失的楼梯口方向。陆景曜锁骨上的抓痕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三道淡红血印,像三道嘲讽的刻痕。

原来监听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江深抬眼望去,逆光中走来的身影拖着长长阴影,昂贵的定制西装在医院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陆景曜手里提着几个保温桶,桃花眼弯着,看到江深时笑容更深了些。

"阿深,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陆景曜把保温桶堆在旁边的窗台上,"张妈凌晨三点起来熬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你喜欢的虾饺,热乎着呢。"

江深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陆景曜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想碰他的脸:"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一晚上没睡?"

江深偏头躲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屏幕转向陆景曜。

"解释一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你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母亲病房外?"

陆景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劣质电影。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瞳孔猛地收缩,伸手就要去抢手机:"阿深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

"误会?"江深手腕一翻避开他的手,手机紧紧攥在掌心,"误会就是你的特助给可疑人员塞钱?误会就是你一边说担心我母亲安全,一边派人监视她?"

"我不是监视!"陆景曜的声音高了八度,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我是在保护她!上次停车场的事还不够吗?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我不能让伯母——"

"所以就派人跟踪?监听?"江深站起来,比陆景曜矮了大半个头,气势却分毫不让,"陆景曜,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尊重?"

陆景曜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桃花眼里的慌乱慢慢变成受伤:"我只是想帮忙..."

"用你自以为是的方式?"江深冷笑一声,指着手机屏幕,"这个人是谁?你给了他什么?别告诉我又是你哪个'担心我安全'的兄弟。"

陆景曜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抢救室紧闭的门:"现在最重要的是伯母的情况..."

"回答我!"江深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里,"他是谁?"

陆景曜的身体绷紧了,额角青筋跳了跳。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江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浑身是血躺在手术台上,也是这样倔强地闭着嘴,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要了他的命。

"阿深,有些事现在不能告诉你。"陆景曜的声音低哑,"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伤害伯母,永远不会。"

"连坦诚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伤害不伤害?"江深慢慢松开手,指尖的刺痛让他清醒了几分,"陆景曜,我们结束了。"

最后三个字像三颗冰冷的钉子,钉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陆景曜猛地抬头看他,桃花眼里写满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到此为止。"江深别开脸,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再看一眼,他怕自己会心软,会动摇,会再次被那些虚假的温柔蒙蔽,"我累了,不想每天猜你哪句话是真的,哪个动作是算计好的。"

陆景曜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监护室内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江深转身想走,脚步刚挪动,就听见身后传来手机屏幕亮起的"叮咚"声。他下意识回头,视线恰好落在陆景曜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上。

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预览消息,发信人备注是"陈峰"。

短短一行文字,像惊雷一样劈在江深脑子里——

"陆总,已找到当年车祸司机李大海,目前人在城郊废品站。"

江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车祸司机。

这个词像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母亲抽屉里那张泛黄的事故认定书,父亲葬礼上亲戚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每年忌日母亲抱着旧相册流泪的模样......

陆景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阿深你听我解释,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嗡——嗡——"

抢救室的红灯突然熄灭,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江深和陆景曜同时转头望去,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医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停顿了几秒,最终落在江深身上,轻轻摇了摇头。

江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地。陆景曜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烫得他像被火烧。

"放手。"江深推开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我妈要是有三长两短,陆景曜,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医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疼得钻心。

陆景曜僵在原地,看着江深瘦削的背影,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在地上摔得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条关于车祸司机的信息,在碎裂的屏幕下若隐若现,像一个狰狞的嘲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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