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茶劫:血糖浆 2 魂茶现
夜凉如水,浸透了城西的窄巷。韦珩贴着斑驳的墙根,指尖攥着那两片浮世录残页,纸页上的“糖茶偿债”四个字像活的血虫,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自茶园发现血果,他就知道糖氏脱不了干系,却没料到对方动手这么快——不过是刚摸到糖霜大宅的外围,就被缠上了。
巷口的阴影里,站着个“人”。
说是人,却没脚,离地半寸飘着,浑身裹在层半透明的糖浆里,糖液顺着“指尖”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糖洼,洼里映出的脸,竟是今早茶园里那个失踪幼童的模样。
“韦先生,吃糖吗?”糖人开口了,声音甜腻得发齁,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像有人掐着嗓子模仿孩童,“糖家小姐说,您查得太急了,该歇歇了。”
韦珩的短刀“唰”地出鞘,刀身映着糖人扭曲的脸。这东西他在韦氏卷宗里见过记载——“糖俑”,糖氏用活人精血混糖浆炼的邪物,能模仿所化之人的容貌声音,触之即粘,被缠上的人会被慢慢融化,连骨头都剩不下。
“是糖霜派你来的?”韦珩的声音压得极低,眼角的余光扫过巷尾,那里的阴影似乎更浓了,像藏着更多糖俑。
糖人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半透明的手掌突然裂开,涌出更多的糖浆,糖浆在空中凝成根糖刺,闪着琥珀色的光,直刺韦珩心口。韦珩侧身避开,糖刺扎在墙上,“啪”地碎成无数小糖块,落地时竟发出孩童的嬉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躲什么呀……”糖人又往前飘了飘,糖浆裹着的脸突然变了,变成个梳双丫髻的小女孩,是上个月失踪的布商女儿,“茶伯公说,欠债总要还的,您说对吗?”
茶伯公?!
韦珩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茶氏的祖先名讳,百年前就已过世,怎么会从糖人嘴里说出来?他猛地想起残页上的“糖茶偿债”,想起茶园里那些渗血的茶果——难道糖氏的邪术,竟与茶氏的祖先有关?
糖人似乎被“茶伯公”三个字刺激了,糖浆突然沸腾起来,像一锅滚油。无数张孩童的脸在糖液里沉浮,有男有女,都是近几个月失踪的孩子,他们的嘴一起开合,发出杂乱的呼喊:“还我命来……茶氏的债……糖氏的血……”
喊叫声中,最清晰的是那个布商女儿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茶引……救我……”
茶引?是茶氏的后人?
韦珩的短刀再次挥出,这次用上了韦氏的“破邪诀”,刀身泛着淡淡的金光,劈在糖人身上。“滋啦”一声,糖人的胳膊被劈断,断口处流出的不是糖浆,是暗红色的血,血珠落地,竟化作小小的茶籽,在石板缝里生根发芽,瞬间长出片微型的茶苗。
“茶氏的东西……”韦珩心头剧震。这糖俑里,果然掺了茶氏的东西!
就在这时,巷尾的阴影里突然冲出个穿青布衫的姑娘,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采的茶叶,叶尖还沾着露水。“住手!”姑娘的声音清脆,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厉,她往糖人面前一站,竹篮里的茶叶突然无风自动,像一群受惊的鸟,“糖氏的邪物,也敢在茶氏的地界撒野!”
是茶引!韦珩认出她了,早上在茶园见过,是茶氏现任族长的孙女,据说懂些祖传的茶艺,却没想到她敢直面糖俑。
糖人似乎很怕她,糖浆凝成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茶氏余孽……当年你们欠的,该还了!”它猛地扑向茶引,糖液里涌出无数根糖刺,刺尖都刻着个“茶”字。
茶引没躲,反而抬手摘下鬓边的茶籽簪,簪尖划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糖人。血珠落在糖人身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滚油滴进雪堆,糖人的糖浆瞬间融化了一片,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骨头,是片干枯的茶叶,茶叶上还留着牙印,像是被人嚼过。
“果然是用茶氏的骨血炼的。”茶引的声音里带着痛,“百年前,糖氏为了炼‘续命糖浆’,诱骗茶氏的孩童,说是要‘结亲’,实则是把他们扔进炼糖鼎,用童魂和血做药引。我族祖先发现时,已经晚了,只能签下血契,认下这债,才保住茶氏没被灭族。”
韦珩的短刀停在半空。他终于明白残页上的“百工盟血契”是什么——是糖氏逼茶氏签下的不平等契约,用茶氏的命,续糖氏的寿,而百工盟当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了两族恩怨的帮凶。
糖人被茶引的血伤了,却更疯狂了,它的身体突然膨胀,化作个巨大的糖球,滚向两人,糖液里的孩童脸都在尖叫:“一起死!都还债!”
“小心!”韦珩将茶引护在身后,短刀劈向糖球,却被糖液粘住,刀身瞬间裹上层厚厚的糖浆,重得几乎握不住。
茶引的指尖还在流血,她看着被粘住的刀,又看了看逼近的糖球,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抓起韦珩的手,将自己的血抹在刀身的糖浆上。奇迹发生了——糖浆像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露出闪着寒光的刀身,连空气里的甜腻香都淡了几分。
“是我的血……”茶引的声音里带着震惊,“茶氏的血,能克糖氏的糖浆!”
韦珩也反应过来,他握紧沾着茶引血的短刀,再次劈向糖球。这次,刀身切开糖球,像切热黄油般容易,糖球里的无数孩童脸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化作齑粉,只留下片焦黑的糖渣,在地上刻出个模糊的“债”字。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
韦珩看着茶引指尖的血,又看了看地上的糖渣,突然明白了合作的意义。“糖霜还在炼糖浆,失踪的孩童可能还有活口。”他的声音缓和了些,“你愿意和我一起查下去吗?揭开这百年的血契,还茶氏一个清白。”
茶引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捡起地上那片焦黑的糖渣,渣里嵌着点东西——是半片茶叶,和茶园血果里的一样,叶心也藏着浮世录的残页碎片,只是上面的字被血浸透,看不清了。
“百工盟的债,不能再拖了。”茶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穿透夜色的力,“糖氏欠的,百工盟欠的,都该还了。”
远处的糖霜大宅,还亮着灯,西跨院的甜腻香顺着风飘过来,却再也没那么诱人了,反而像催命的符咒,提醒着他们:血债的尽头,或许还有更可怕的真相,藏在那锅熬了百年的糖浆里,等着被揭开。
韦珩将两片残页收好,与茶引的茶叶碎片放在一起。纸页与茶叶相触,发出“嗡”的轻响,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糖氏与茶氏的恩怨,百工盟的血契,浮世录里的秘密,都还在后面等着他们,等着用鲜血和勇气,去一笔一笔地清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