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楼 1 磨镜
- 女主「镜匠」(璃氏家族,能以镜为媒连通阴阳,守护《浮世录·器物篇》)
- 男主「书生」(慕氏家族,慕氏后裔,因窥视镜中楼真相被囚镜中)
……·……·……
璃氏的铸镜坊藏在山坳深处,终年弥漫着青铜与朱砂的气息。璃镜蹲在青石案前,指尖捏着块麂皮,正细细打磨面青铜镜。镜面已经抛得极亮,能映出檐角的铜铃,连铃舌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这是璃氏祖传的手艺,镜匠需以精血混朱砂,打磨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让铜镜显露出寻常镜子照不见的东西。
“快成了……”她的额头渗着细汗,混着朱砂落在镜缘,晕出个暗红的点。这面镜是按《浮世录·器物篇》的图谱铸的,镜背刻着繁复的云纹,纹路交汇处藏着个极小的“盟”字,是百工盟的标记。祖父临终前说,璃氏的镜不仅能照人,还能照出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只是那秘密太过沉重,轻易不能示人。
麂皮擦过镜面的刹那,异变陡生。原本映着檐角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散去后,镜中映出的不再是铸镜坊,而是片陌生的村落: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中央,立着座丈高的祭台,祭台边缘挂着串青铜铃,铃身刻着“戏铃村”三个字,风吹过时,镜面竟传来细碎的铃响。
是戏铃村的祭台!
璃镜的心脏猛地一缩。戏铃村早在百年前就因一场瘟疫荒废,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怎么会出现在镜中?更诡异的是,祭台后方的祠堂门楣上,隐约能看见座阁楼的虚影,阁楼的窗棂与铜镜背的云纹完美重合——是镜中楼!
《浮世录·器物篇》里提过,镜中楼是百工盟的秘密集会地,能在不同的器物中显形,铜镜、陶瓮、木匣……凡刻着盟徽的物件,都可能成为通往楼中的入口。璃氏的职责,就是守护这面能映出楼影的青铜镜,不让外人窥见百工盟的秘辛。
“这镜子……真稀罕。”一个清朗的男声从坊外传来。慕砚站在竹篱笆外,月白长衫衬得他面如冠玉,手里却攥着块阴木碎片,正是慕氏祖先替魂时用过的那种。他是镇上的书生,也是慕氏仅存的后人,据说最近总在夜里往荒废的戏铃村跑。
璃镜迅速用黑布盖住铜镜:“慕公子说笑了,不过是面普通的铜镜。”
慕砚的目光却像黏在了黑布上,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普通的镜子,能照出戏铃村的祭台?我昨夜路过戏铃村,看见祠堂里有光,像极了镜中映出的阁楼。”
他顿了顿,向前走了半步,阴木碎片在指尖转了个圈:“璃姑娘,你我都清楚,镜中楼不是幻影。慕氏的手札里写着,百年前,我的祖先就是在楼中与百工盟的人定下契约,才换来用阴木替魂的秘术。”
璃镜的后背沁出冷汗。她没想到慕氏竟也藏着关于镜中楼的记载,更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在暗中调查百工盟的秘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抓起案上的铜凿,作势要赶人,“铸镜坊不招待闲人,请回吧。”
慕砚却没动,只是望着那块黑布:“我只想看看镜中楼。”他的声音里带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我考了五次都落榜,慕氏的气运早就被替魂的秘术耗尽,只有找到镜中楼,拿到百工盟的补运符,才能重振家族。”
他说着,突然从袖中掏出张黄符,符纸在空中一抖,竟自燃起来。火光中,戏铃村祭台的虚影再次浮现在铜镜的黑布上,祭台的青铜铃“叮铃”作响,像是在召唤。
璃镜想去揭黑布,慕砚却比她更快,一把推开她,伸手就去扯布。黑布落地的瞬间,镜面的戏铃村影像突然变得清晰,祭台后的祠堂大门缓缓打开,镜中楼的轮廓越来越分明,飞檐上的铜铃正对着慕砚的方向摇晃,仿佛在邀他入内。
“成了……”慕砚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俯身凑近镜面,鼻尖几乎要贴上青铜,“补运符……我看见补运符了……”
就在他的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镜面突然伸出无数只青灰色的手爪,像从镜中楼里探出来的,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腕。慕砚想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向镜面,他的半张脸已经映在镜中,与楼里某个模糊的人影重叠。
“救命!”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阴木碎片从指尖滑落,落在镜面上,竟被瞬间吸入,“这不是补运符……是陷阱!”
璃镜终于反应过来,抓起铜凿狠狠砸向镜面。凿子接触到青铜的刹那,发出“铮”的脆响,手爪的力道骤然松了几分,但慕砚的魂魄已经被拽入镜中,他的肉身僵在原地,双目圆睁,瞳孔里映着镜中楼的虚影,再无半分神采——成了活死人!
“镜中楼的邪力……”璃镜的声音发颤,她看着镜中挣扎的慕砚魂魄,他正被无数人影拖拽着往阁楼深处走,那些人影穿着各家族的服饰,齐氏的玄鸟纹、丹氏的药箱、陶氏的窑工服……都是百工盟的亡魂!
原来镜中楼不仅是集会地,还是囚禁叛盟者魂魄的牢笼!慕氏祖先用阴木替魂本就是违约,百工盟的邪力早就等着拿慕氏后人的魂魄抵债。
镜面的涟漪渐渐平息,重新映出铸镜坊的檐角,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象。但慕砚僵立的肉身和他瞳孔里的楼影,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真相。璃镜用黑布重新盖住铜镜,布面上竟渗出淡淡的血痕,是镜中邪力在抗议。
她看着慕砚的活死人肉身,突然明白了璃氏守护铜镜的真正意义——不是为了隐藏镜中楼,是为了看守这些被囚禁的魂魄,防止他们挣脱镜面,在人间掀起更大的风浪。
暮色降临时,璃镜将慕砚的肉身藏进铸镜坊的地窖。地窖里还立着几具类似的活死人,有的穿着陶氏的窑工服,有的握着桑氏的蛊虫罐,都是百工盟各家族的叛盟者后人。他们的瞳孔里都映着镜中楼,像一群沉默的守卫,守着这个跨越百年的秘密。
铜镜在案上轻轻颤动,黑布下的镜面又开始泛出涟漪。璃镜知道,只要百工盟的秘辛还在,只要各家族的执念未消,就还会有下一个慕砚,被镜中楼的幻影吸引,一步步走向被囚禁的命运。
而戏铃村荒废的祠堂里,祭台的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铃响穿透时空,与铸镜坊的铜镜产生共鸣。阁楼的虚影在祠堂深处若隐若现,飞檐上的铜铃正对着某个方向摇晃,那里,洛氏的镇邪罗盘正在黑市商人的箱底轻轻颤动,仿佛感应到了镜中楼的召唤。
璃镜坐在案前,重新拿起麂皮,继续打磨铜镜。她的动作很慢,指尖的朱砂混着精血,在镜背的盟徽上留下淡淡的痕。这面镜照见了太多秘密,也囚禁了太多魂魄,而她能做的,只有守着这面青铜,等着百工盟的清算之日,或许那时,镜中楼的邪力才会真正消散,这些被囚禁的魂魄,才能得到真正的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