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祝·26摄氏度永昼画室
陆逸淼签完器官捐献协议时,钢笔尖戳破了纸张。窗外正在拆除祝时最爱的老画廊,碎玻璃如雨坠落。她想起三小时前主治医师的话:“肺泡纤维化末期,最多六个月。”而此刻祝时蹲在医疗舱地板上,正用手术刀剖开油画颜料管,钴蓝与钛白溅满无菌服。
“淼淼你看!”她举起挤瘪的颜料管,脖颈随呼吸泛起病态潮红,“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的画廊废墟?”
陆逸淼没告诉她,那家画廊今晨已被陆氏集团推平。她只是接过沾满颜料的刀,将抑制剂混进草莓奶昔:“喝完画我。”
祝时的画架永远支在医疗舱东南角。恒温26℃——她垂危时要求的数字,恰似初遇那日暴雨后的气温。彼时陆逸淼的劳斯莱斯撞进画廊后巷,飞溅的泥浆毁了祝时未干的《蓝玫瑰》。车灯穿透雨幕时,她看见苍白少女跪在污水里抢救画布,发梢滴落的蓝颜料在积水里绽成量子纠缠态的花。
“陆总来收尸?”祝时舔着虎口的钴蓝轻笑。
后来陆逸淼才知道,那幅画预言了她的死亡。
医疗舱响起低鸣。祝时咳出的不再是血,是闪着金属光泽的蓝花瓣——陆逸淼花百亿移植的纳米机器人正替她续命。花瓣飘落画布,融入未完成的肖像:画中陆逸淼锁骨疤痕处,正生长出荆棘状的蓝玫瑰。
“过来。”祝时突然扯她领带。松节油气息扑面而来,陆逸淼踉跄跌进她怀里。
冰凉的听诊器贴上心口。
“这里,”祝时画刀轻划她左胸,“有群青混赭石的杂音。”刀尖下移,停在装纳米机器人的植入端口,“这里...钛白覆盖太多,死气沉沉。”
陆逸淼攥住她游走的手腕。医疗手环显示祝时血氧值跌至84%,指尖已泛紫。
“要看看真正的死气吗?”陆逸淼突然撕开高定衬衫。心脏位置嵌着微型屏,实时显示财务数据:
`▶ 陆氏集团市值单日蒸发270亿`
`▶ 原因:董事长注资永昼医疗计划(成功率0.03%)`
蓝花瓣从祝时唇间簌簌飘落。她颤抖的指尖触向屏幕,纳米机器人随她呼吸明灭,如星群在衰败肺叶里垂死闪耀。
“傻子...”颜料染脏了陆逸淼的钻石项链,“卖了我换钱多好。”
监控仪骤发尖鸣!祝时蜷缩着咳出大捧蓝玫瑰,花瓣遇空气即挥发成量子尘。陆逸淼将镇痛贴按在她后颈时,摸到嶙峋的脊椎——那里埋着维持视神经的芯片,代价是永久丧失味觉。
“画廊...拆了?”祝时突然问。
陆逸淼僵住。
“你身上有钢筋混凝土的粉尘味。”她笑着咳出花瓣,“和我爸...当年死在工地时...一个味道...”
陆逸淼徒劳地擦她嘴角花汁。纳米机器人正从祝时瞳孔逃逸,那双曾倒映星空的眼睛,此刻灰翳如冻雾。
当夜祝时陷入谵妄。
她在医疗舱墙壁涂满蓝玫瑰,纳米机器人随画笔飞舞。陆逸淼默许她扯断所有输液管,看她在恒温26℃的囚笼里涂抹遗言:
> “她的心跳是群青”*
> “我的呼吸是钛白”*
> “混在一起...”
未写完的句子被剧咳打断。陆逸淼抱起轻如纸片的她,惊觉颜料正从祝时皮肤渗出。蓝玫瑰从指尖蔓延到锁骨,纳米机器人集体叛逃,在她体表绘制盛大的葬礼图。
“冷...”祝时蜷在蓝玫瑰花丛里呢喃。
陆逸淼关掉冷气系统。
“还是冷...”
她最终砸碎了医疗舱恒温器。
热浪席卷而来时,祝时颈侧蓝玫瑰骤然怒放。花瓣融化成滚烫的钴蓝色溪流,漫过陆逸淼的手腕,漫过显示脑死亡的心电仪,漫向画架上未完成的肖像——
画中陆逸淼锁骨玫瑰突然生长,荆棘刺破画布。
祝时在26℃的永昼里停止呼吸。
她左手紧攥的钛白颜料管上,刻着三年前初遇那日的坐标:
“后巷画廊废墟 -26℃蓝玫瑰诞生地”**
---
七日后。
陆逸淼将骨灰混入颜料。
新落成的画廊顶层,全息投影循环播放祝时咳血作画的影像。每当蓝玫瑰从她唇间坠落,空调便自动降至26℃。
午夜保安撞见陆总蜷在画室角落。
她正握着祝时遗留的画笔,在虚空涂抹不存在的群星。
颜料盘里结着蓝宝石般的冰晶——那是纳米机器人凝固的泪。
“时乖...”她对着空气呢喃,“新画廊有全城最好的恒温系统。”
窗外暴雨如注。
一道蓝光突然刺破黑暗——祝时未完成的肖像上,荆棘玫瑰穿透画框,在26℃的永昼里疯长成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