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德拉科
9月1日，韦斯莱一家簇拥着哈莉、罗恩、金妮、弗雷德和乔治以及赫敏（她刚从希腊度假归来，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带回了许多关于古代魔法遗迹的趣闻，但一听到布莱克的消息，笑容立刻凝固了），气氛远不如往年热烈。韦斯莱夫人反复检查着每个人的行李，尤其是哈莉的，仿佛里面藏着抵御摄魂怪的终极武器。韦斯莱先生则和几个穿着傲罗制服的人低声交谈着，神情严肃，不时警惕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
“记住，哈莉，不要单独行动！不要离开级长车厢太远！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找珀西或者任何一个老师！”韦斯莱夫人第十次叮嘱道，紧紧拥抱了哈莉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放心吧，韦斯莱夫人。”哈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她穿着熨烫平整的新校袍（韦斯莱夫人坚持给她买了合身的），那头曾经桀骜不驯的黑发现在柔顺有光泽，被一条简单的绿色缎带束在脑后——得益于陋居的丰盛伙食和韦斯莱夫人的魔法护理，以及青春期悄然发生的变化。她身姿挺拔了不少，略显宽松的校袍下，隐约透出少女初现的窈窕曲线。那双遗传自莉莉的祖母绿眼眸，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清澈得像雨后初晴的森林湖泊，闪烁着一种混合着警惕和内在力量的光芒。她不再是德思礼家那个瘦小干瘪的女孩，也不再是刚入学时那个带着懵懂和伤痕的小巫师。经历了密室事件和陋居的温暖滋养，一种沉静而坚定的美在她身上悄然绽放。
“快上车吧，孩子们！”韦斯莱先生提醒道，火车喷出的白色蒸汽已经弥漫开来。
哈莉、罗恩、赫敏和金妮拖着行李，穿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魔法屏障。车厢里一如既往地拥挤喧闹，充满了糖果的甜腻气味和学生们久别重逢的兴奋叫嚷。他们艰难地穿过人群，寻找着空包厢。就在这时，哈莉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牢牢地钉在她身上。
她停下脚步，循着感觉望去。
德拉科·马尔福正站在不远处一个半开的包厢门口。他身边站着克拉布和高尔，像两座沉默的肉山。但与往常不同，潘西·帕金森并没有像块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而是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用一种审视和略带不满的目光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的脸色比在陋居后院时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仿佛整个暑假都未曾安眠。他穿着崭新的、裁剪考究的墨绿色斯莱特林校袍，领带一丝不苟，淡金色的头发精心梳理过，但这一切精心的修饰都无法掩盖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绷和……疲惫。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接触到哈莉目光的瞬间，猛地一缩，瞳孔深处翻涌着极其剧烈的情绪：渴望、挣扎、恐惧、羞愧……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猝不及防地撞见哈莉。在陋居后院被父亲当众羞辱带走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让他的脸颊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摆出惯常的傲慢姿态，下巴微微抬起，嘴角试图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但那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齿轮，眼神更是慌乱地躲闪开去，不敢与哈莉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绿眸对视。他捏着最新一期《预言家日报》（头版依旧是布莱克那张疯狂的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罗恩立刻像竖起尖刺的刺猬，挡在哈莉身前，怒视着德拉科。赫敏皱紧眉头，警惕地看着他。金妮则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德拉科感受到了来自格兰芬多的敌意，这让他苍白的脸上迅速泛起一丝屈辱的潮红。他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投向哈莉——他需要确认，她是否也像其他人一样，用轻蔑和厌恶的眼神看他。
然而，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在哈莉身上时，那刻意维持的冰冷面具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一种强烈的、近乎眩晕的冲击感攫住了他。
梅林在上……她……她怎么……
德拉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瞬间忘记了跳动。眼前的哈莉·波特，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不合身旧衣服、头发乱糟糟、瘦小得像只发育不良的麻雀的“疤头”截然不同！
她穿着合体的校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再单薄的腰肢和已经开始发育的、带着少女特有柔韧感的窈窕身姿。她的腿……梅林的胡子……德拉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校袍下摆下，露出一小截纤细而笔直的小腿，线条流畅优美，皮肤在车厢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白皙细腻，像上好的东方瓷器。这与他认知中那些穿着蓬蓬裙、举止做作的纯血女巫截然不同，是一种充满自然生机的、带着力量感的……美。那白皙的肤色，在深色校袍的映衬下，像黑暗中一道刺目的光，让他喉咙发紧。
他的目光仓惶地向上逃开，却又撞进一片更深的漩涡里——那是她的眼睛。那双遗传自莉莉·波特的祖母绿眼眸，此刻像两汪最纯净的魔法森林深处的湖泊，清澈见底，却又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霜后沉淀下来的沉静与力量。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鼻梁挺直，唇色是自然的淡粉，带着健康的润泽。那头曾经乱得像鸟窝的黑发，现在柔顺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形状优美的下颌线，衬得她的脸型更加精致小巧。韦斯莱夫人的精心调理显然卓有成效，她整个人仿佛被施了某种柔和的发光咒，在嘈杂昏暗的车厢里，显得如此明亮、生动、令人屏息。
一种尖锐的、混杂着强烈渴望和极度自卑的情绪瞬间刺穿了德拉科。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哈莉·波特已经不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嘲笑“泥巴种朋友”的瘦小女孩。她正以一种他无法忽视、甚至无法抗拒的姿态，蜕变成一个……一个如此光彩夺目的存在。这份美丽带着格兰芬多的火焰（或者说，斯莱特林潜藏的锋芒？），灼烧着他根深蒂固的偏见和他父亲灌输的仇恨。他想靠近，想用最刻薄的话掩盖自己此刻的狼狈心跳；他又想逃离，因为那双绿眼睛里此刻流露出的，是平静的审视，而非他幻想过的任何回应——怜悯、厌恶，或者……别的什么。
潘西在他身后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似乎想拉回他的注意力。这声音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德拉科。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意识到罗恩·韦斯莱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意识到赫敏·格兰杰锐利的审视，更意识到哈莉本人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神。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父亲冷酷的训斥声仿佛又在耳边炸响：“……玷污马尔福家族的血脉和尊严！……追逐一个血统叛徒的杂种！” 他感觉自己像个在舞台上出尽洋相的小丑。
德拉科的脸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难堪的、火烧般的红晕。他几乎是狼狈地、猛地扭过头去，避开了哈莉的目光，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他攥紧了手里的报纸，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撑点。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滚烫的石头，发不出任何声音，更别提维持那早就碎了一地的傲慢姿态。他只能僵硬地转过身，粗暴地推开挡在包厢门口的克拉布（后者茫然地哼了一声），一头钻进了包厢，还“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将那道让他心乱如麻、又刺目无比的绿色身影隔绝在外。
留下哈莉一行人站在过道里，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罗恩嗤笑一声，带着胜利般的嘲讽：“看看他那副样子！被哈莉吓破胆了吧？活该！”
赫敏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包厢门，又看看哈莉：“他看起来……怪怪的。比以前更……紧绷。”
金妮撇撇嘴：“管他呢！我们快找包厢吧，我可不想站一路！”
哈莉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祖母绿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那个狼狈不堪、内心正经历着剧烈风暴的铂金少年。然后，她转过身，声音平静：“走吧，我好像看到前面有个空包厢。”
列车鸣笛，缓缓启动。窗外的站台和韦斯莱先生、韦斯莱夫人挥手的身影逐渐后退、模糊。哈莉坐在窗边，看着飞速掠过的风景，心头那份因布莱克越狱而生的沉重感，似乎又掺杂进了另一份来自斯莱特林内部的、更加复杂的涟漪。
他们最终在靠近车尾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空包厢。刚安顿好行李，赫敏就迫不及待地从她那个串珠小包里翻出几本厚重的书籍，是关于古代魔法防御体系的。罗恩对着窗外做了个鬼脸，金妮则好奇地研究着赫敏带回来的希腊魔法护身符复制品。
火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田园风光逐渐被更加开阔的原野取代。赫敏放下书，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哈莉和罗恩：“对了！你们拿到霍格莫德的许可表了吗？我父母立刻就签了字！蜂蜜公爵糖果店据说新出了会发出真实鸟鸣声的巧克力蛙，还有尖叫棚屋……虽然可能进不去，但光是想想就够刺激的！”
罗恩立刻兴奋起来，嘴里塞满了从弗雷德那里“借”来的滋滋蜜蜂糖，含糊不清地说：“当…当然！妈妈早就签好了！我攒了几个加隆，就等着去佐科笑话店看看弗雷德他们说的新货呢！”
霍格莫德。这个全巫师村落的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哈莉心中激起了涟漪，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滞涩感。她原本因为朋友们兴奋而微微扬起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抿紧了。
“我……”哈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我可能去不了。”
“什么？！”罗恩差点被蜜蜂糖噎住，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去不了？邓布利多教授不是说了三年级就能去吗？”
赫敏也放下护身符，关切地看着哈莉：“是德思礼家？他们不肯签字？”
哈莉点了点头，祖母绿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无奈和淡淡的嘲弄。“嗯。佩妮姨妈说那是‘怪物聚集的鬼地方’，弗农姨父说‘想都别想’，还说签字是‘鼓励不良行为’。”她模仿着德思礼夫妇那尖刻而愚蠢的语气，但声音里没有多少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早已预料的麻木。“我暑假结束前把表格寄过去了，他们连信封都没拆开就给我寄了回来，上面用红笔写了‘不准’。”
“那群该死的麻瓜猪猡！”罗恩气得满脸通红，拳头狠狠砸在座椅扶手上，“他们怎么能这样！霍格莫德多棒啊！他们懂个屁！”
“这太不公平了！”金妮也义愤填膺，“哈莉，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邓布利多教授……”
“规定就是规定，金妮，”赫敏皱着眉头，声音带着理性的愤怒和一丝无力感，“必须要有监护人的签名。德思礼家是哈莉法律上的监护人……除非……”她思索着，似乎在考虑有没有什么法律漏洞或者变通方法，但最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哈莉看着朋友们为她愤怒不平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冲淡了那份被拒绝的冰冷。“算了，”她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城堡里也挺好，我可以去图书馆，或者……练习一下新的魔咒。” 她不想让自己的扫兴影响到大家的心情，更不想显得可怜巴巴。斯莱特林的骄傲让她迅速收敛起那份失落，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仿佛霍格莫德之行对她来说真的无足轻重。
然而，包厢里原本欢快的气氛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几分。罗恩还在愤愤不平地嘟囔着德思礼家的恶行，赫敏一脸沉思，似乎在绞尽脑汁想办法。霍格沃茨在望，那座熟悉的城堡渐渐显露出轮廓，但对于哈莉来说，即将到来的三年级，似乎注定要比她的朋友们多一道无形的、名为“德思礼”的栅栏。
不知为何，哈莉心中想的霍格莫德，渐渐被一个有着淡金的头发、灰蓝的眼眸的挺拔身姿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