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温度异常

春雨连绵的四月，校园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陆锦熙小跑着穿过雨幕，怀里紧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几本专业书籍。他没有带伞，等到实验室门口时，头发和肩膀已经湿了一大片。

推开实验室门，暖气扑面而来。路临深站在实验台前，修长的手指正在调整一台精密仪器。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看到陆锦熙湿漉漉的样子时微微睁大。

"没带伞。"陆锦熙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笑着解释，"跑得够快，书都没湿。"

路临深放下手中的工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锦熙面前。他1米84的身高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陆锦熙，眉头微蹙："体温流失过快，风险系数增加。"

他从包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帮陆锦熙擦头发。这个亲昵的举动已经越来越自然，虽然路临深的手法依然带着实验人员处理精密仪器般的谨慎。

"谢谢。"陆锦熙仰头微笑，享受着这份独特的温柔，"今天进展如何？"

路临深的目光在陆锦熙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几秒："量子隧穿模型优化完成。但你的体温...异常。"

陆锦熙摇摇头："只是跑得太急。别担心。"

他们一起工作了整个下午。陆锦熙不时揉太阳穴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路临深敏锐的眼睛，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调高了实验室的空调温度。

傍晚时分，雨势渐大。陆锦熙收拾资料时突然打了个寒颤，手中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锦熙？"路临深立刻来到他身边。

"没事，只是有点..."陆锦熙弯腰去捡文件，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他。路临深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随即眉头紧锁："体温异常升高。估计38.5℃以上。需要立即处理。"

陆锦熙想说自己没事，但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病了。

路临深已经迅速收拾好两人的东西，一手拎包，一手环住陆锦熙的腰："能走吗？还是需要..."

"能走。"陆锦熙勉强笑笑，不想给路临深添麻烦。但刚迈出一步，膝盖就一阵发软。

下一秒，他双脚离地——路临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公主抱让陆锦熙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了路临深的脖子。

"肌肉力量足够。你体重62公斤左右。实验室到医务室距离372米。"路临深的声音平静如常，仿佛只是在陈述实验数据，但陆锦熙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

"放我下来，被人看见..."陆锦熙虚弱地抗议，脸颊因高烧和害羞而滚烫。

路临深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几个路过的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高冷学神路临深抱着满脸通红的陆锦熙，像捧着什么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

医务室值班医生简单检查后确诊是流感："最近换季，很多同学中招。打一针退烧，回去好好休息。"

打针时，陆锦熙不自觉地抓紧了路临深的手。后者虽然对肢体接触仍有轻微不适，但纹丝不动地任他握着，甚至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作为安抚。

"有人照顾你吗？"医生问，"流感需要观察，怕半夜烧得更厉害。"

路临深立刻回答："我会照顾他。已记录用药时间和剂量。每小时监测体温。"

回到宿舍，陆锦熙瘫在床上，浑身发冷。路临深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倒温水、拧湿毛巾、整理药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确高效，仿佛在执行一项重要实验。

"你应该回去休息。"陆锦熙哑着嗓子说，"会传染的。"

路临深摇摇头，拿出一副医用口罩戴上："防护措施完善。风险可控。"他顿了顿，"而且...我需要在这里。"

这句话简单却坚定，让陆锦熙的眼眶微微发热。他知道对路临深而言，打破自己的作息规律和卫生习惯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路临深坐在床边，将湿毛巾敷在陆锦熙额头上。他的手指偶尔擦过陆锦熙发烫的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睡吧。"路临深轻声说，"我会记录你的体温变化。"

陆锦熙想说什么，但疲惫和药效让他很快沉入梦乡。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握着他的手，指尖偶尔按压他的脉搏，像是在确认什么重要的数据。

半夜，陆锦熙在高热中醒来。喉咙干得像沙漠，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散重组。昏暗的台灯下，路临深依然坐在那把椅子上，背挺得笔直，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记录着什么。听到动静，他立刻放下笔记，俯身摸了摸陆锦熙的额头。

"39.1℃。"路临深的声音紧绷，"需要物理降温。"

他利落地解开陆锦熙的睡衣纽扣，用沾了酒精的棉球擦拭他的颈动脉、腋窝和腹股沟。陆锦熙在昏沉中感到一阵清凉，舒服地叹了口气。

"临深..."他哑着嗓子唤道，"几点了？"

"凌晨2点47分。"路临深回答，手上的动作不停，"你睡了3小时12分钟。期间体温波动超过1.3℃。"

这种精确到分钟的回答如此"路临深"，让陆锦熙即使在病中也忍不住微笑。但笑容很快被一阵咳嗽打断，他蜷缩起来，胸口疼得像被重击。

路临深的手立刻扶住他的背，动作轻柔却坚定："深呼吸。2、3、5、7..."

他数着质数，引导陆锦熙调整呼吸。这个曾经用来安抚陆锦熙幽闭恐惧症的方法，现在成了对抗病痛的武器。

咳嗽缓解后，路临深端来一杯温水，小心地托起陆锦熙的后颈帮他喝水。这个姿势让陆锦熙能清晰地看到路临深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的担忧——那双平日冷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泛着罕见的波澜。

"你应该睡会儿。"陆锦熙喝完水，轻声说。

路临深摇摇头："睡眠不是必要选项。你的体温变化才是重点监测数据。"

他重新浸湿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陆锦熙的脸和脖子。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

陆锦熙突然抓住路临深的手腕："别走..."

路临深愣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让陆锦熙心跳漏拍的动作——他俯身将陆锦熙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我永远在。"

这个拥抱和承诺来得如此自然，与平日需要精确计算肢体接触的路临深判若两人。陆锦熙将滚烫的脸贴在路临深胸前，听着那稳定有力的心跳声，再次沉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陆锦熙感到一身轻松，烧退了大半。房间里飘着淡淡的粥香，路临深背对着他，正在小电炉前搅拌着什么。

"早。"陆锦熙尝试发声，发现嗓子没那么疼了。

路临深立刻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他的手贴上陆锦熙的额头，然后拿出体温计："37.6℃。趋势向好。"

他的声音平静，但眼下明显的青黑暴露了一夜未眠的事实。陆锦熙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你一直没睡？"

"短暂闭目休息累计87分钟。"路临深精确回答，"足够维持基本生理机能。"

他转身端来一碗白粥，里面点缀着细碎的青菜和肉末："食堂配方。营养均衡，易于消化。"

陆锦熙接过碗，惊讶地发现温度刚好入口——不烫不凉。路临深连这种细节都计算得如此精确。

"谢谢。"陆锦熙小口喝着粥，"不只是为了粥...为了所有。"

路临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进食。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线。他伸手将陆锦熙额前一缕乱发拨开，指尖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些——也许是因为整夜操劳。

"你昨晚说了很多梦话。"路临深突然说。

陆锦熙的手顿了一下："我说什么了？"

"大部分无法辨识。但有一个词重复率很高。"路临深直视他的眼睛，"'家'。"

这个简单的词让陆锦熙的眼眶再次发热。自从父母去世后，"家"对他而言更多是一个概念而非实体。但在高烧混沌中，他似乎把路临深的陪伴与这个词联系在了一起。

路临深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到最新一页："我记录了你的体温变化和症状。医生会需要这些数据。"

陆锦熙接过本子，本以为会看到冰冷的数字，却发现最后一栏写着："主观感受：看到他难受，我的胸口产生了-1.32个标准差的疼痛感。"

这个用统计数据表达的情感如此"路临深"，却又如此动人。陆锦熙小心地合上本子，递还给它的主人："我想我快好了。你应该回去补个觉。"

路临深摇摇头："继续观察24小时。流感病毒有反复风险。"

他起身收拾碗筷，动作依然精准高效，但陆锦熙注意到他的脚步比平时慢了0.5秒左右——这是疲惫的信号。

"至少躺一会儿。"陆锦熙往床内侧挪了挪，拍拍空出的位置，"就当...陪我。"

路临深犹豫了一下，最终妥协。他小心翼翼地躺下，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与陆锦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能监测他的状态，又不会压到病人。

陆锦熙忍不住微笑，主动靠近了些，将头靠在路临深肩上："这样好多了。"

路临深的身体逐渐放松，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陆锦熙的肩膀："体温正常。心率稳定。恢复进度...良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与呼吸一起变得平稳均匀。陆锦熙抬头看去，发现路临深已经睡着了，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比平时放松许多。

窗外，春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锦熙轻轻握住路临深的手，感受着那份温暖和安全感。在这个安静的上午，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爱情不仅是星空下的亲吻和游乐园的笑声，更是高烧时彻夜的守护，是那个愿意为你打破所有规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