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牢影暗藏,尺素传情
镜州府衙的高墙在暮色里投下浓影,沈清欢望着墙头上巡逻的禁军,指尖捏着那半块鸢尾玉佩。萧逸景不知何时摸出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清砚刚烤好的芝麻饼,还带着灶膛的余温。
“赵奎的禁军换岗在亥时,那是唯一的空隙。”萧逸景将饼递给他,“陈武若真在牢里,定会留记号。”
沈清越蹲在墙角画地图,笔尖在地上划出牢房地窖的位置:“老管家说过,沈家在各州府衙都有暗线,暗号是‘茶炉添水,三沸为约’。”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哥,你说爹会不会也在这儿?”
沈清欢没说话,只是将茶经里的字条又看了遍。“第三间牢房”几个字被火燎过,边角发脆,却透着不容错辨的笃定。他想起父亲总说“茶要沸水才能出味,事要沉心才能见底”,此刻才懂,那不是说茶,是说查案。
秦峰靠在树干上,手里攥着片干枯的平安草。阿芸给他换药时,悄悄塞进他掌心的,草叶里裹着张小小的字条,字迹娟秀:“我在茗香居老茶树下埋了坛米酒,等你回来开封。记得少喝酒,伤没好利索。”
他摩挲着字条,指腹蹭过“等你回来”四个字,心里像被热茶烫过,暖得发疼。三日前阿芸往他行囊里塞伤药,他还嫌她啰嗦,此刻才知,那些碎碎念里全是牵挂。
亥时的梆子声刚落,禁军换岗的脚步声在巷口响起。萧逸景打了个手势,率先翻墙而入,剑穗上的平安符在月光里晃了晃。沈清欢紧随其后,短刀拨开牢门的铁锁,“咔哒”一声轻响,惊得檐下的夜鸟扑棱棱飞起。
牢房里弥漫着霉味,第三间的门板上果然刻着朵小小的鸢尾花,花瓣缺了一角——是沈家暗线的记号。沈清欢推开门,里面蜷缩着个穿囚服的汉子,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却在看见他们时,猛地直起身子:“是……是小公子?”
“你是?”沈清欢握紧刀。
“老奴陈忠,是沈大人当年的护卫!”汉子的声音发颤,“三年前沈大人让我在镜州接应,没想到王启年早就布了局,我刚到就被抓了!”他忽然抓住沈清欢的手,“大人当年发现王启年用云雾草和北狄换战马,还查到影阁的总坛就在镜州,藏在……”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奎带着禁军冲了进来,火把的光映着他手里的剑:“抓了这么久的鱼,终于上钩了!”
萧逸景将沈清欢护在身后,剑与赵奎的兵器撞在一起:“带陈忠走!我断后!”
秦峰的长戟横扫,逼退两个禁军,却被赵奎的副手偷袭,肩上的旧伤裂开,血瞬间染红了衣料。“快走!”他嘶吼着,长戟撑地,硬生生挡住追兵的路。
沈清欢拽着陈忠往地道跑,沈清越紧随其后,手里还不忘揣走陈忠藏在草堆里的账册。地道里漆黑,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陈忠忽然说:“小公子,沈大人当年留了封信,说若遇危难,就交给镇国公府……”
跑出地道时,天边已泛白。沈清欢回头望了眼府衙的方向,萧逸景和秦峰还没出来,心像被揪着,疼得厉害。沈清越忽然指着老茶树下,那里有个小小的纸团,是阿芸留下的:“禁军往茗香居去了,我带清砚和小石头躲进了云雾山地窖,你们小心。”
秦峰被押回牢房时,肩上的伤又渗了血。赵奎把一封拆开的信扔在他脸上,是阿芸托人送来的,字迹被泪水洇得发花:“我问过苏晚谷主,平安草加米酒能活血化瘀,等你回来,我给你煮。别硬撑,留着命回来娶我,比什么都强。”
他捡起信,塞进怀里贴肉的地方,那里还藏着片阿芸给的平安草。赵奎踹了他一脚:“死到临头还惦记女人?告诉你,等李大人押货进京,你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牢房的门“哐当”关上,秦峰靠着墙壁坐下,望着窗棂外的月光,忽然笑了。他想起阿芸绣嫁衣时,总爱在袖口绣朵小小的平安草,说“草能活,人就能团圆”。他从怀里摸出那枚银戒指,借着月光摩挲着上面的“芸”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活着出去,喝她埋的米酒,穿她绣的嫁衣。
茗香居的地窖里,阿芸正借着油灯给清砚和小石头缝鞋底。清砚忽然指着墙角的坛子:“芸姐姐,这就是你说的米酒吗?”
阿芸点点头,眼里的红还没褪:“等秦大哥回来,咱们就开封,让他尝尝我的手艺。”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她袖口的平安草,针脚细密,像在编织一个不会醒的梦。
而沈清欢带着陈忠和账册躲在云雾山的茶林里,萧逸景不知何时摸了过来,肩上的伤口缠着布条,却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玉佩:“赵奎被我引去了北坡,暂时追不上。陈忠说的影阁总坛,就在镜州知府的后院。”
晨光穿过茶树叶,落在他们身上。沈清欢翻开陈忠带来的账册,里面记着王启年与影阁的交易,每笔都标着日期,最后一页写着“明日午时,知府后院,交接最后一批云雾草”。
他抬头看向萧逸景,对方眼里的光像淬了火的剑:“该收网了。”
秦峰在牢房里听见了远处的鸡鸣,将阿芸的信又读了遍,指尖划过“留着命回来娶我”,忽然攥紧了拳头。外面传来禁军换岗的脚步声,他悄悄摸出藏在草堆里的半截瓦片,那是阿芸说的“牢房墙角有块松动的砖,能挖通隔壁”。
有些牵挂,不是软肋,是铠甲。就像阿芸的信,秦峰的瓦片,沈清欢的茶经,萧逸景的剑,都在这镜州的迷雾里,闪着不肯熄灭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