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旧信藏善，药香漫巷

立春的风带着点软，悦心斋的后院正翻土，准备种新一季的茶苗。沈清欢蹲在樟木箱前整理旧物，指尖拂过件褪色的蓝布衫——是父亲当年常穿的，袖口磨破了边，里衬缝着个小布袋，摸起来硬硬的，像是藏了东西。

“哥，萧大哥说这箱旧书该晒了，不然要发霉。”清砚抱着摞线装书过来，书脊上的“沈氏医案”四个字已经模糊，是母亲留下的手稿。他看见沈清欢手里的布袋，好奇地凑过来，“这里面是什么？硬硬的像块铁。”

沈清欢拆开布袋，里面是封泛黄的残信，信纸边缘被虫蛀了大半，只剩中间几行字能看清：“……城西贫民巷有疫，携药往救，留‘平安茶’方于王婆婆处……勿念。”落款是父亲的名字，日期是十年前，恰是沈家被灭门的前一月。

“平安茶方？”萧逸景刚从外面回来，玄色披风上沾着些尘土，手里提着包新采的薄荷，“周御史今早来说，城西贫民巷最近总有人咳嗽，像是起了小范围的风寒，让咱们留意些。”

沈清欢的指尖捏紧残信，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医者仁心，不分贵贱”。十年前父亲冒着风险去贫民巷救灾，这平安茶方定是对症的良方。“得去贫民巷看看。”他把残信折好塞进怀里，“王婆婆若还在，或许记得茶方的细节。”

秦峰和阿芸赶来时，正撞见沈清欢往药箱里装药材。阿芸拎着个竹篮，里面是刚配好的“驱寒散”，药香混着艾草味：“苏谷主来信说江南也有风寒，让咱们多备些薄荷和金银花，她托人送了两车来，就卸在承安堂。”念春被秦峰背在背上，小手里攥着片薄荷，笑得打了个喷嚏。

“我让亲兵去贫民巷搭了临时药棚。”秦峰往沈清欢手里塞了个饼，是阿芸烤的药香饼，掺了紫苏，“陈武在那边烧着热水，说等你们到了就煎茶。”他忽然挠挠头，“周老大人说，当年沈大人救的王婆婆还在，就是耳朵有点背，得大声说话。”

贫民巷的土路上还留着雪融后的泥痕。王婆婆坐在自家门槛上，手里纳着鞋底，见他们来，眯着眼打量半天，忽然指着沈清欢的脸：“你是……沈家的小公子？跟你爹一个模子！”她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张发黄的茶方，边角都磨圆了，“你爹当年留的，说‘若再犯病，按这方子煮茶，比药管用’。”

茶方上的字迹是父亲的，写着“薄荷三钱，金银花五钱，加冰糖少许，煎至茶色澄碧”。沈清欢忽然想起母亲说的“你爹总把药方写得像茶谱，怕穷人嫌药苦”，眼眶有点发热。

“这几日咳嗽的多是孩子。”阿芸蹲下身给个小童喂药，药里加了蜂蜜，孩子没哭闹，“我看这茶方温和，正好给孩子们当饮品，比苦药汤子容易接受。”她往秦峰手里塞了个陶罐，“你去烧火，我来煎茶，清欢掌柜给老人诊脉。”

萧逸景帮着支起茶炉，清砚蹲在旁边添柴，火星溅在他鞋上也不在意，只顾着看阿芸煎茶——茶汤渐渐变成澄碧色，混着薄荷香，飘得满巷都是。王婆婆颤巍巍地给每个孩子递茶碗，嘴里念叨：“沈家的茶，能救命……当年若不是你爹，这巷子里的人早没了……”

沈清欢给最后一个老人诊完脉，刚直起身，就见周御史拄着玉杖走来，身后跟着个穿官服的年轻人：“清欢啊，这位是太医院的李院判，听说你有治风寒的良方，特来讨教。”

李院判拱手道：“沈掌柜的平安茶方，下官在贫民巷闻了，香气清冽，想必药效也好。太医院正缺这类温和的方子，若能刊印推广，定能帮不少百姓。”

沈清欢把茶方递给他，忽然笑了：“这不是我的方子，是先父留下的。若要推广，就叫‘沈氏平安茶’吧，也算圆了他当年的心愿。”

秦峰扛着柴回来时，正撞见这一幕，咧嘴笑道：“这下好了，全京城都知道沈家的茶能救命了！阿芸，咱们也在药坊备些，给来抓药的人免费送。”

暮色漫上来时，贫民巷的茶炉还在煮着平安茶。念春被阿芸抱在怀里，小手里举着个空茶碗，咯咯地笑；清砚帮王婆婆劈柴，斧头挥得有模有样；萧逸景和沈清欢并肩站在巷口，看茶烟混着暮色，像在说“都值得”。

“爹当年说，医者不仅要治病，更要让人有盼头。”沈清欢轻声说。

萧逸景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混着茶香：“他做到了。现在，轮到我们了。”

檐角的风还在吹，却带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