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冬至团暖,雪映炉红

冬至的雪,下得绵密,把悦心斋的青瓦盖成了白玉堆。沈清欢蹲在灶前揉糯米粉,粉粒沾在指尖,凉丝丝的——是今晨新磨的江米,陈武说“冬至的汤圆,得用头道米磨粉,才够糯”。灶上的铜锅里,沸水咕嘟冒泡,等着包好的汤圆下锅,香气混着炭火的暖,漫得满厨房都是。

“哥!萧大哥说黑芝麻馅要多放猪油,才够香!”清砚举着个瓷碗跑进来,碗里的芝麻馅拌着猪油,油光锃亮的像块黑玉。他鼻尖沾着粉,手里还攥着个没包完的汤圆,捏得歪歪扭扭,却笑得得意,“陈武说我包的比去年圆,能当供品了!”

沈清欢笑着接过碗,指尖捏起团粉,裹住芝麻馅,转着圈捏圆——是母亲教的手法,说“汤圆要捏得匀,日子才过得圆”。他忽然瞥见灶边的旧竹筛,筛底刻着个“冬”字,是母亲当年筛糯米粉用的,边缘磨得发亮,不知被清砚从哪个箱底翻了出来。“这筛子你找出来了?”

“在承安堂的储物间。”清砚往嘴里塞了块芝麻馅,粉渣掉在衣襟上,“陈武说这是沈夫人冬至给街坊分汤圆时用的,筛过的粉比石磨碾的细,煮出来的汤圆滑得像玉。”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偷偷用这筛子筛了粉,你尝尝是不是比去年的糯?”

沈清欢捏起一撮粉尝了尝,细腻得像雪,混着芝麻香,像极了母亲当年做的冬至团。他忽然想起八岁那年,母亲坐在灶前教他包汤圆,说“冬至吃团,一家人才能团团圆圆”。那时清砚刚长牙,总抢着吃生馅,母亲就笑着把他抱在膝头,用指尖沾点馅喂他,粉粒沾得他鼻尖都是。

“周老大人和秦峰他们来了!”萧逸景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正帮周御史拍掉肩上的雪,玄色披风上沾着雪粒,却笑得温和,“秦峰扛了半扇腊肉来,说阿芸腌的‘冬至腊’,配汤圆吃能暖脾胃。”

话音未落,秦峰的大嗓门就撞进院来:“清欢掌柜!萧公子!念春说要吃你包的汤圆,非吵着来!”他怀里的念春裹着件红棉袄,像个小福娃,看见沈清欢就伸胳膊,小嘴里的芝麻馅渣掉在他手背上,像撒了把碎黑糖。

阿芸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食盒,里面是刚蒸的枣泥糕:“苏谷主从江南寄了包桂花糖,说‘冬至的汤圆,得蘸点江南的甜’,我掺在枣泥里了,你们尝尝。”她往萧逸景碗里放了勺汤圆,汤里漂着片姜,“你肩伤怕寒,我在汤里加了点老姜,喝着暖。”

周御史坐在炉边的太师椅上,玉杖靠在椅边,杖头的茶炉映着炭火,暖得发亮:“老夫带了坛十年的花雕,今个冬至,得喝两盅才够味。”他看见灶边的竹筛,忽然凑近看,“这不是沈夫人的筛子吗?当年她给老夫送的汤圆,就是用这筛子筛的粉,滑得能从筷子上溜下去。”

陈武扛着捆松柴进来时,炉火烧得更旺了。他把柴塞进灶膛,火星溅在青砖上:“清欢掌柜!萧公子!这是后山的松木,烧起来比杂木旺,煮汤圆快!我给灶房留了两大捆,让阿芸姑娘炖腊肉,给念春当辅食。”

雪停时,悦心斋的灯亮了。沈清欢把煮好的汤圆盛进青花碗,萧逸景往每个碗里撒了把桂花糖,糖粒在热汤里化开,甜香混着姜味,像把暖融进了碗里。周御史和秦峰在下棋,念春趴在棋盘边,把汤圆当棋子摆,阿芸笑着把她抱到膝头,用小勺喂她吃,汤渍沾得她嘴角都是。

清砚抱着刚包好的汤圆,挨个儿给大家看:“哥你看,这汤圆捏得圆不圆?陈武说冬至吃了这团,明年准能平平安安。”他给萧逸景递碗时,不小心泼了点汤在他手背上,沈清欢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笑了——像多年前那个飘雪的冬至,只是如今,再不用躲在破庙里分半块冷团。

月光爬上檐角时,汤圆还剩半碗,花雕还温在炉上,念春趴在秦峰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半颗汤圆。沈清欢和萧逸景并肩坐在门槛上,看雪光映着炉火星,听周御史讲年轻时的冬至,忽然觉得这悦心斋的故事,哪有什么结局,不过是在每个团圆的日子里,添点糯米香,加点芝麻甜,让牵挂的人,守着温暖的炉,慢慢等春来。

毕竟,雪落了又融,汤圆煮了又凉,可悦心斋的灶总烧着,汤总热着,等着每个归人,共赴这人间的暖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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