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血染的证据与死寂的复仇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湫晴。狭窄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味,呛得她几乎窒息。身后沉重的木板闭合声隔绝了琴行内的血腥与杀戮,但钟老板胸口绽开的血花、他倒下时望向远方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她的灵魂上,带来比左臂枪伤更尖锐的痛楚。
**活下去!拿到证据!救谢祁!**
钟老板用生命换来的这条生路,她必须走下去!湫晴咬破了下唇,咸腥的血味让她混沌的大脑强行清醒。她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眩晕,在绝对的黑暗中,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摸索着向前爬行。通道狭窄低矮,仅容一人勉强爬行,冰冷粗糙的地面磨砺着膝盖和掌心。
通道并不长。仅仅爬行了十几米,指尖就触到了尽头——又是一块冰冷的木板。她摸索着边缘,用力一推!
“嘎吱——”
一道微弱的、带着湿冷气息的光线透了进来。外面是琴行建筑后面一条更幽深、更肮脏的死胡同!堆满了废弃的杂物和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风雪似乎更大了,冰冷的雪花灌进来,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希望刚燃起一丝火苗,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掐灭!
胡同唯一的出口方向,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人!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并且正快速向胡同口逼近!
谢家的人!他们竟然连后路都堵死了!是之前撞门的三人分兵了,还是另有追兵?
巨大的绝望再次攫住湫晴的心脏!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琴行里的杀手随时可能找到暗门追出来),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胡同!
她蜷缩在通道出口的阴影里,浑身冰冷,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怀中,那个染血的笔记本和仅存的信念,此刻却沉重得如同千斤巨石。钟老板死了……证据散落一地……她被困在这里……谢祁……谢祁还在那个冰冷的囚笼里等死……
**“东西留下!人跟我们走!”** 琴行内杀手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不!绝不!
就算死,也要让这些沾着血的东西,发挥最后的作用!
就在脚步声逼近胡同口、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即将扫入死胡同的瞬间,湫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猛地将怀中那个浸透了自己和钟老板鲜血的笔记本,狠狠塞进了旁边一个半满的、散发着馊水恶臭的**绿色大型垃圾箱**深处!用腐烂的厨余垃圾和废纸将其掩盖!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追兵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没有试图隐藏,反而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从通道阴影里扑了出来,直接暴露在手电光柱之下!她左手无力地垂着,鲜血已经染红了破旧的衣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燃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火焰!
“东西……证据……不在我这里!”她朝着逼近的黑影嘶声大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在琴行!被……被你们打散了!快去!别让……别让风吹走了!”她故意指向琴行的方向,身体却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追兵的手电光柱瞬间全部聚焦在她身上,将她狼狈不堪、血迹斑斑的样子照得清清楚楚。一共四人,同样身着黑衣,气息冷冽。为首者看着这个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女孩,又听着她语无伦次却指向琴行内部的话,眉头紧锁。
琴行里确实有枪声和打斗声传来(钟老板抡工作台和最后枪声的余韵)。这女孩的样子不像作假,她身上除了那个破布包裹,似乎也确实没有藏匿大型文件盒的空间。难道……真在琴行里打散了?
“你们两个!看住她!别让她死了!”为首追兵当机立断,指着湫晴对两名手下喝道,同时带着另一人,毫不犹豫地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冲向琴行的后门方向!比起一个重伤垂死的女孩,确保核心证据不被遗漏或意外扩散才是首要任务!
两名留下的黑衣保镖如同铁塔般堵在湫晴面前,冰冷的眼神如同看待一件即将报废的物品。他们并未靠近,只是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确保她插翅难飞。
湫晴背靠着冰冷肮脏的墙壁,缓缓滑坐到满是积雪和污秽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刺骨的寒冷和剧痛让她意识一阵阵模糊。成功了……暂时引开了大部分追兵……笔记本……藏好了……
她抬起头,望向被高楼切割得只剩下一线、飘着雪的灰暗天空。谢祁……你一定要……撑住啊……证据……我藏好了……带着我们的血……等着你……
意识,在寒冷和失血中,不可抑制地滑向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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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老宅,西厅书房。**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那台心电监护仪,还在发出单调而绝望的长鸣:
“嘀——————————”
屏幕上,那条笔直的、毫无起伏的绿色横线,如同一道冰冷的墓碑,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医生和助手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停下了徒劳的按压和药物注射。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挫败,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最后时刻那疯狂的室颤前兆和诡异的喷血,完全超出了常规濒死反应。
保镖头目脸色铁青如铁,眼神锐利地扫过床上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谢祁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渍,胸口不再有任何起伏。刚才那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小半边床单,如同地狱绽放的彼岸花,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确认死亡时间。”保镖头目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对着医生说道。
医生颤抖着手,再次检查了谢祁的颈动脉和瞳孔,最终颓然地点点头:“瞳孔散大固定,无自主呼吸,心电活动消失……确认死亡。时间……”他看了一眼腕表,“……凌晨2点17分。”
保镖头目不再看医生,直接按下了通讯器,声音低沉而清晰地汇报:“目标确认死亡。时间,凌晨2点17分。死因初步判断为重伤引发多器官衰竭及心脏骤停。现场无异常。完毕。”他刻意强调了“无异常”,将那份超出常理的波动和喷血归咎于最终的器官崩溃。
汇报完毕,他冰冷的视线扫过书房内每一个角落,最后停留在谢祁那张死寂的脸上。任务完成,控制结束。剩下的,是处理“后事”和向谢先生汇报。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单调的长鸣,以及窗外呼啸的风雪声。医生和助手沉默地开始收拾器械,动作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麻木。保镖们依旧如同石像般矗立,只是紧绷的肌肉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些。
**死寂。**
绝对的、冰冷的死寂,笼罩了这个奢华的囚笼。
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冻结。
谢祁的生命之火,似乎已经彻底熄灭。
然而。
在这片被确认的死亡死寂的最核心。
在那具被宣告死亡的躯壳之内。
在那无边无际、冰冷虚无的意识深渊的绝对底层。
那一点微弱的、在灵魂链接被斩断的极致痛苦和母亲旋律最后回响中淬炼而出的意识星火,并未熄灭。
它感受着**外界的死寂**。
感受着保镖那冰冷如视死物的目光。
感受着医生麻木的动作。
感受着通讯器里那句“目标确认死亡”的最终宣判。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加冰冷、更加纯粹、更加暴戾的**愤怒**,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岩浆,在这缕残存的意识星火中疯狂翻涌、积蓄!
它“看”着湫晴在死胡同里绝望的嘶喊和最后的藏匿。
它“听”着追兵冰冷的声音。
它感受着笔记本被塞入垃圾箱深处时,那沾染着两人温热鲜血的触感和绝望的决绝!
这份跨越空间的、同步传递而来的、属于湫晴的绝望与守护,如同滚油,浇在了那名为“复仇”的岩浆之上!
**谢振霆!**
这个名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这死寂的意识深渊中无声地咆哮!
**是你!**
**是你杀了母亲!**
**是你毁了小祁!**
**是你逼死了钟叔!**
**是你将湫晴逼入绝境!**
**是你!都是你!!!**
这缕残魂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它停止了“思考”。它摒弃了所有属于“谢祁”的软弱、犹豫和痛苦。它只剩下最核心、最原始、最纯粹的——**恨**!
对谢振霆滔天的、不死不休的恨意!以及一股不惜燃烧殆尽也要拉他一同坠入地狱的、毁灭性的执念!
这股凝聚到极致的恨意与执念,如同无形的风暴,在这片被外界宣判为“死亡”的寂静躯壳内疯狂酝酿、旋转!它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不断向内压缩、凝聚、质变!
它不再试图去“感知”书房,而是将所有的“触角”,所有的“意念”,都死死地、牢牢地、如同最致命的毒蛇般,**锁定**了意识深处那个庞大、冰冷、代表着谢振霆的精神烙印!
**锁定!**
**锁定!**
**锁定!**
无声的咆哮在死寂中化为最冰冷的凝视:
**“等着我……”**
**“我会回来……”**
**“从地狱……爬回来……找你!!!”**
书房内。
心电监护仪的长鸣依旧。
保镖头目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去进行下一步汇报。
医生合上了急救箱的盖子。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没有任何人察觉。
床上那具“尸体”紧握的右手中,那枚冰冷的音符书签,极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被无形的、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寒风……吹拂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