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暴风雪中的亡命与沉睡的囚徒(续)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深海,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湫晴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漩涡裹挟着,不断下沉,刺骨的寒冷和沉重的压力碾碎着每一寸神经。耳边是模糊的轰鸣,像是风雪,又像是自己濒临极限的心跳。
“晴宝……晴宝!醒醒!喝点水……”
遥远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焦急,像一根纤细的丝线,顽强地穿透厚重的黑暗,试图将她拉回现实。
湫晴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濒死的蝶翼。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喉咙干涩灼痛,像被砂纸反复摩擦。
“咳……咳……”剧烈的咳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桎梏,她猛地侧过头,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
“醒了!姨妈!她醒了!”苏晓冉带着哭腔的惊喜声音在耳边炸响。
眼前的光线刺得湫晴瞬间眯起了眼。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苏晓冉布满泪痕、写满担忧的脸,还有她姨妈——一个面容慈祥但此刻同样忧心忡忡的中年妇女。她们身处一个昏暗的空间,空气里有汽油、灰尘和消毒水的混合味道——是车库。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汹涌回灌!风雪、狂奔、攀爬、气窗、书房、昏迷的谢祁、染血的笔记本、地球仪的巨响、亡命的逃亡……还有谢振霆那双洞悉一切、冰冷无情的眼睛!
“谢祁!”湫晴猛地想要坐起,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她痛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再次跌回身下简陋的垫子上。
“别动!千万别动!”苏晓冉的姨妈——王姨,赶紧按住她,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你伤得很重,左臂被铁丝网划开的口子很深,发炎感染了,还有点冻伤。额头也磕破了。晓冉帮你简单清理包扎了,但条件有限,必须小心!”
湫晴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被粗糙但干净的布条紧紧包裹着,布条下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迹和药膏的痕迹。额头也缠着纱布,钝痛阵阵传来。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和虚弱,但都比不上心头的焦灼。
“多久了?我昏迷了多久?”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破锣。
“快一天一夜了!”苏晓冉红着眼睛,端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凑到湫晴唇边,“你昨天半夜像个血人一样倒在我家门口,差点把我们吓死!发着高烧,一直说胡话……喊谢祁的名字,喊‘证据’、‘笔记本’……”
笔记本!
湫晴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顾不得喝水,急切地抓住苏晓冉的手腕:“笔记本呢?!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在哪?!”
“在!在!别急!”苏晓冉连忙放下水杯,转身从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旧工具箱最底层,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厚实的、裹了好几层防水袋的深蓝色硬壳笔记本,“在这里!用防水袋包了好几层,藏得好好的!没人知道!”
看到那熟悉的深蓝色封面,湫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接过,却被王姨轻轻拦住。
“孩子,东西跑不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伤。”王姨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缠满绷带的手臂,眼中满是心疼,“谢家……是不是在找你?”
提到“谢家”,车库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苏晓冉用力点头,压低声音,带着恐惧:“晴宝,外面风声很紧!一大早就有好几拨人在这片区域转悠,问东问西,说是找什么‘走失的精神病人’!还有开着小车拿着奇怪灯(紫外灯)照来照去的!肯定是谢家的人!他们撒了什么鬼东西追你!姨妈把车库门都锁死了,窗帘也拉严实了!”
荧光粉末!陈助理阴冷的话语在湫晴脑海中回响!她果然被标记了!谢家的触手已经伸到了这里!这个小小的车库,如同风暴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
巨大的危机感让湫晴瞬间清醒了大半!她不能再躺下去了!谢祁还在那个魔窟里生死未卜!笔记本里的证据是她唯一的希望!必须尽快破解!
“水……给我水……”湫晴强撑着精神。苏晓冉赶紧喂她喝了几口温水,冰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扶我……坐起来一点。”湫晴喘息着说。苏晓冉和王姨小心地扶着她,让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坐起,背后垫上厚厚的旧棉被。每一下移动都带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直流。
她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锁定苏晓冉手中的笔记本。苏晓冉会意,小心地拆开层层防水袋,将那本冰冷、沉重、边缘磨损、封面还残留着暗红血痕(可能是谢祁的,也可能是她的)的笔记本,轻轻放在湫晴盖着薄毯的腿上。
笔记本散发着陈旧纸张和淡淡血腥混合的气息,如同一个沉睡了十年的幽灵。
湫晴伸出右手(左臂无法动弹),指尖因虚弱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般,缓缓翻开了笔记本的硬壳封面。
里面……果然是空白的!
除了……那几行留在撕页边缘的、用深蓝色墨水写下的、娟秀而绝望的字迹!
> **“…刹车…油管…人为割痕…位置不对…不是意外…”**
> **“…他知道了…要灭口…证据在…”**
> **“…救我…小祁…记住…不要信他…”**
字迹模糊,墨水洇开,断断续续,却如同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证据在……”证据到底在哪里?!湫晴的心沉了下去。最关键的信息被撕掉了!
苏晓冉和王姨也凑过来看,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字句,都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天哪……这……这是谢祁妈妈写的?车祸……是谋杀?”苏晓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人为割痕……证据……”王姨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这被撕掉的地方……是关键啊!”
湫晴不死心,指尖无比仔细地、近乎虔诚地抚摸着那被撕掉页面的毛糙边缘。她希望能摸到什么凹凸的印记,或者残留的笔迹压痕。然而,除了纸张粗糙的触感,什么都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她们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带出来的,只是一个残缺的、无法指证凶手的线索?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那泣血的“不要信他”和“救我”,仿佛看到了谢祁母亲临死前的绝望呐喊,看到了谢祁在冰冷囚笼中昏迷不醒的身影……
不!不能放弃!一定有办法!母亲留下这个笔记本,绝不会只为了写这几句无法证明的话!一定还有隐藏的线索!
湫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闭上眼睛,回忆着书房里看到笔记本时的情景——它被随意放在书桌上,旁边是医药箱和染血的纱布……谢振霆发现了它,但他没有拿走!为什么?是因为不屑?还是……他也没发现里面真正的秘密?
她再次睁开眼睛,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开始一寸寸地扫描笔记本本身——封面、封底、内页的装订线、纸张的厚度……甚至,她尝试着对着昏暗的灯光,看纸张是否有水印或者夹层。
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在希望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她的指尖,在反复摩挲笔记本封底内侧(靠近装订线的位置)时,感觉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凸起**?!
非常细微!如果不是她反复、极其专注地触摸,根本感觉不到!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屏住呼吸,指尖小心翼翼地、用最轻的力道按压那个位置。
没有反应。
不是夹层。
她换了个角度,轻轻抠动……依旧没有。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伤口疼痛引起的幻觉?
不!不对!那触感……像是纸张下面粘着什么东西!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胶水!或者……某种特殊的粘贴物?
“晓冉!有没有……小刀?或者很薄很锋利的东西?”湫晴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苏晓冉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飞快地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极其小巧、刃口锋利的裁纸刀:“这个行吗?”
“行!”湫晴接过冰冷的刀片,深吸一口气,如同进行最精密的手术。她将刀尖极其小心地、沿着那处微不可察的凸起边缘,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划开覆盖在上面的那层薄薄的、作为封底内衬的深蓝色卡纸……
苏晓冉和王姨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
刀尖划过纸张,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湫晴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右手因虚弱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她强迫自己稳住。
终于!
一小块内衬卡纸被极其小心地掀开了一角!
露出了下面……一张被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泛着陈旧的米黄色、材质似乎更坚韧的……**纸条**!
找到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疼痛!湫晴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她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那张小小的纸条从卡纸下剥离出来,然后,用颤抖的指尖,将它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展开。
昏黄的车库灯光下,泛黄的纸条上,是谢祁母亲那熟悉的、娟秀却带着一丝匆忙的笔迹,写着一行清晰的小字:
> **「城南,‘时光’旧琴行,老板姓钟,保险箱密码:肖邦Op.9 No.2(降E大调夜曲)首小节旋律音名序列。」**
(Op.9 No.2 即肖邦《降E大调夜曲》,作品9第2号)
时光旧琴行!
老板姓钟!
保险箱密码:肖邦降E大调夜曲首小节旋律的音名序列!
证据!真正的证据!藏在琴行的保险箱里!
湫晴紧紧攥着这张小小的、却重若泰山的纸条,泪水汹涌而出!是激动!是狂喜!是绝处逢生的希望!谢祁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如此隐秘的方式,留下了指向真相的关键钥匙!
“找到了!晓冉!王姨!证据!真的有证据!”湫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激动。
苏晓冉和王姨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不耐烦的敲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猝然在车库的卷帘门外响起!
紧接着,一个冰冷而蛮横的声音穿透铁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开门!社区排查!有人举报这里收留了可疑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