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被那枚贴在徐天珩心口的蓝晶蝎子胸针点燃了。
笑红尘背对着她,肩膀僵硬,银发下的耳廓红得像要滴血,呼吸带着明显的急促和紊乱。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盖过窗外明都的喧嚣。
徐天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针上秘银勾勒的蝎尾,冰凉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另一颗心脏同样剧烈的搏动。她看着他僵硬的背影,那微微颤抖的银发,冰蓝色的眼底深处,那抹月华般的笑意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大,几乎要冲破那层习惯性的冰封。
“咳……”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师兄,你打算……一直这样面壁思过?”
“谁面壁思过了!”笑红尘猛地转过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蓝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羞恼和慌乱,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根,语气却努力维持着平日的傲慢,“我是在思考!思考你刚才那些吹毛求疵的点评!什么线条僵硬比例失衡……你懂不懂艺术!这是……这是抽象风格!懂不懂?强调神韵!”
他越说声音越高,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此刻的狼狈。
“哦?”徐天珩微微挑眉,指尖轻轻点了点胸针上那颗冰蓝尾钩,“所以,这颗宝石镶嵌得歪了0.1毫米,也是抽象风格的一部分?为了体现冰碧蝎的……桀骜不驯?”
“你……徐天珩!”笑红尘被她精准的“0.1毫米”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俊脸涨得更红,指着她,“你……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是亵渎艺术家的心血!” 他急得在原地踱了两步,手臂上的伤被牵动,又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
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又强词夺理、还带着点笨拙可爱的样子,徐天珩心底那点促狭的愉悦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冰蓝色睫毛掩去了眼底几乎藏不住的笑意,指尖却无比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拂过心口的胸针,仿佛在说:看,它很好。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带着魔力,瞬间让炸毛的笑红尘安静了下来。他停下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白皙的指尖,落在那枚深蓝的晶石上,落在那只秘银勾勒的、属于她的武魂上。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和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悄悄压过了之前的羞窘。
他抿了抿唇,眼神飘忽,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别扭的关心:“……喂,你……你魂力恢复得怎么样了?手臂还疼不疼?” 问完又觉得这话太软,不符合他傲娇少主的人设,立刻又补了一句,“我是怕你耽误了后面的比赛训练!拖累我们日月战队!”
“托师兄那‘勉强能看’的胸针所赐,”徐天珩抬眼,冰蓝色的眼瞳直视他,里面没有惯常的冷冽,反而像融化的冰川,映着窗外璀璨的灯火和他此刻别扭又真诚的脸,“魂力恢复速度……似乎快了些。”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意味,“至于手臂……师兄想知道?”
笑红尘被她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温柔”的蓝眼睛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猛地摇头,梗着脖子:“谁、谁想知道!我就是……就是随口问问!”
徐天珩却像是没看见他的口是心非。她微微动了动被绷带包裹的左臂,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痛楚:“嗯,还有点疼。”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和那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瞬间击穿了笑红尘所有的别扭防线。
“哪里疼?是不是刚才扯到了?我就说让你别乱动!”他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软榻边,动作快得像一道银色的影子,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伤员。
他半跪在榻前,身体前倾,那双总是闪烁着高傲光芒的蓝眼睛此刻写满了焦急和担忧,紧紧盯着她的左臂,想碰又不敢碰,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药呢?换药了吗?要不要叫治疗魂师再来看看?”
他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徐天珩的脸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金属冷冽和少年清爽的气息将她包围。徐天珩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看到他银发下光洁的额头,看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薄唇,还有那双此刻只盛满了她一个人的蓝眼睛。
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太阳。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然后,在笑红尘焦急的注视下,她缓缓抬起了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
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点在了笑红尘因为紧张而微微蹙起的眉心。
“这里,”她的声音清清泠泠,如同月下风铃,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吵。”
轰——!
笑红尘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眉心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如同带着细微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仿佛都被抽走了!只剩下那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和指尖传来的、属于她的、微凉又柔软的触感!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银发雕塑。蓝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徐天珩近在咫尺的、带着一丝促狭笑意的冰蓝色眼瞳。
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不是烙铁,而是快要爆炸的魂导熔炉核心!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噗嗤——”
门外再也压抑不住的笑声如同漏气的皮球般响起。
紧接着是梦红尘和徐天真两人“哎哟”一声撞在一起的声音,以及梦红尘压低了却依旧兴奋到破音的尖叫:“啊啊啊!点额头了!点额头了!天珩姐姐好会!哥他彻底死机了!脸比我的太阳魂导器还红!”
“我看看我看看!”徐天真也挤在门缝边,激动地跺脚,“姐夫这表情……哈哈哈,太值了!回头我要画下来!永久珍藏!”
门外的喧闹瞬间打破了静室内近乎凝固的暧昧空气。
笑红尘如梦初醒,触电般猛地往后一退,结果因为半跪的姿势太急,加上魂力不稳,一个趔趄,差点狼狈地摔倒在地毯上!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旁边的小几才稳住身形,整张脸已经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头顶几乎要冒出蒸汽!
“天真!梦!你们俩给我滚进来!”他恼羞成怒地朝着门口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羞愤而变了调。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更大的缝。梦红尘和徐天真两个小脑袋挤在一起,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毫不掩饰的“磕到了”的兴奋笑容,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屋内。
梦红尘吐了吐舌头:“哥,我们就是来问问……冰晶雪莲羹好喝吗?” 眼神却贼兮兮地在徐天珩心口的胸针和笑红尘那张红得快滴血的脸之间来回扫射。
徐天真则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徐天珩:“姐姐!姐夫送的这个定情信物太好看了!比霍雨浩那个被蝎子啃光的冰玫瑰强一万倍!姐夫眼光真好!” 她完全无视了笑红尘想杀人的眼神。
定情信物?!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劈中了摇摇欲坠的笑红尘!他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
徐天珩却仿佛没听见“定情信物”这四个字。她姿态依旧优雅地靠坐在软榻上,冰蓝色的眼瞳淡淡扫过门口两个“小间谍”,最后落回笑红尘那张快要冒烟的脸上。
她抬手,指尖再次轻轻拂过心口的蓝晶蝎子胸针,冰封的唇角,那抹真实的笑意再次清晰浮现。
“嗯,”她对着门口的两个女孩,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手艺是差了点,不过……”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瞳转向笑红尘,里面清晰地映着他此刻的窘迫、羞恼、以及深藏眼底那一丝被“定情信物”四个字砸晕了的、懵懂的喜悦。
“……心意尚可。”
心意尚可!
笑红尘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极致羞耻和无法言喻甜蜜的洪流,彻底将他淹没!他再也无法在这间充满“恶意”目光的房间里待下去了!
“我……我去实验室!”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劈了叉,然后像被十万年魂兽追杀一样,头也不回地、同手同脚地、带着一阵风冲出了静室,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银色背影,和撞在门框上发出“咚”一声闷响的余音。
静室里,只剩下徐天珩平静地坐着,以及门口两个笑成一团、互相捂着嘴生怕笑得太大声的女孩。
徐天珩低头,指尖描摹着胸针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秘银冰碧蝎,感受着晶石温润的能量熨帖着心口。
窗外,明都的灯火依旧辉煌。
窗内,心口那一点深蓝的星云与冰蓝的尾钩,无声地诉说着少年最笨拙、也最滚烫的心意。
梦红尘终于忍不住,扑到软榻边,抱着徐天珩没受伤的手臂,大眼睛亮得惊人:“姐姐!姐姐!哥他彻底栽了!你刚才没看见,他冲出去的时候,同手同脚!还撞门框了!哈哈哈!笨死了!”
徐天真也凑过来,一脸促狭:“姐,姐夫这‘心意尚可’的定情信物,是不是得收好呀?万一他哪天想不开要回去抵债怎么办?”
徐天珩任由她们抱着,冰蓝色的眼瞳里,那层万载寒冰早已消融,只剩下如月华般流淌的、真实的暖意。她轻轻弹了一下梦红尘的额头,又捏了捏徐天真兴奋的小脸。
“他敢。”淡淡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门外走廊的尽头,隐约还能听到某个银发少主气急败坏的、带着回音的咆哮:“梦红尘!你给我等着!还有你!徐天真!谁是你姐夫!不许乱叫!” 声音越来越远,带着十足的恼羞成怒。
静室内,女孩们的笑声如同银铃,混合着窗外明都的灯火,久久不散。徐天珩指尖停留在那冰凉的蓝晶石上,感受着下方传来的、自己从未如此清晰感知到的、鲜活而有力的心跳。
原来,心口贴上一个人的心意,是这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