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莲烬
绯色莲烬
池水生香,红烛淌泪。沈砚之隔着雕花窗棂,看见段昭明浸在莲池里,猩红的旗袍被水洇得愈发妖冶,像是从墨色里挣出的血光。
他攥紧手里的折扇,骨节泛白。这是第三日,段昭明总在暮色四合时,着这身艳到灼眼的旗袍,泡在他的莲池里。荷叶田田,遮不住那截白皙的肩颈,和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腿。
“沈公子,又来赏莲?”段昭明的声音从池面飘来,尾音缠着水汽,挠得沈砚之心尖发痒。他轻咳一声,踏上临水的美人靠:“段老板这莲池,倒成了你的戏台。”
段昭明低笑,水珠顺着锁骨滑进旗袍深 V,映得那抹红愈发惊心动魄:“沈公子爱看,我便演。” 这话像把小钩子,勾得沈砚之折扇上的流苏乱晃,他别过脸,却忘不了昨夜梦里,段昭明的手缠上他的腰,旗袍开衩扫过他的脚踝。
夜渐深,莲池里的红灯笼浮得愈发晃眼。沈砚之被茶香引到水榭,段昭明不知何时换了常服,素白的长衫衬得眉眼温润,却在递茶时,指尖擦过他的掌心。
“这是雨前龙井,沈公子尝尝。”段昭明的笑藏在茶雾里,沈砚之喝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窗外的风卷着荷香,段昭明突然说:“沈公子可知,这莲池的红,是染了血的。”
沈砚之的手抖了抖,茶盏磕在案上。段昭明凑近,替他拂去溅在衣襟的茶水,指尖顺着他的锁骨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我爹被构陷,满门抄斩,血全泼在这池子里,莲便开成了绛色。”
沈砚之的呼吸顿在喉间,他早听闻段家冤案,却不知眼前人竟与这血莲池有这般渊源。段昭明的手还停在他胸前,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他想躲,却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段昭明的袖口。
“后来我被沈大人所救,藏在这水榭三年。”段昭明的眼尾泛红,像被血莲染了色,“沈公子,你说这算不算恩?” 沈砚之的爹沈崇礼,是当年为数不多为段家发声的清官,却也因此被贬,郁郁而终。
“自然是恩。”沈砚之的声音发涩,段昭明却突然笑了,眼尾的红变成了狡黠:“那沈公子,可要报恩?” 他的手搭上沈砚之的肩,水榭的红灯笼映得两人影子交叠,像幅被揉皱的画。
自那夜后,沈砚之总往水榭跑。段昭明会教他调香,龙涎香混着莲香,在他袖口缠了半月光景;也会和他对弈,故意让子,看他气得跳脚时,眼尾的红痣跟着晃。
七夕那晚,莲池里漂满河灯。段昭明着了身红袍,站在水榭中央,像团燃烧的火。沈砚之远远看着,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红袍,段昭明被他爹藏在轿中,路过莲池时,轿帘掀开的瞬间,那抹红撞进他眼里,成了此后午夜梦回的劫。
“沈公子,过来。”段昭明的声音穿过河灯的光影,沈砚之走过去,看见他手里的同心结,红绳缠着莲蓬,泛着温润的光。“这是用血莲的茎编的,”段昭明说,“沈公子可愿收下?”
沈砚之的指尖碰到红绳,烫得缩回手。段昭明却笑了,把同心结塞进他手里:“当年沈大人救我时,也在莲池放了盏灯,说愿段家沉冤得雪。如今,我想……” 他的声音渐低,眼尾的红痣在河灯里亮得惊人,“愿与沈公子,结这同心。”
沈砚之的心跳得像擂鼓,他攥着同心结,看着段昭明眼尾的红,突然明白,那些夜里的梦,那些刻意的靠近,都是因为藏不住的心动。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段昭明的脸,指尖沾了莲香,像把这三年的思念,都揉进了这一碰里。
段昭明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他握住沈砚之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沈公子,你看,这里跳得厉害,都是因为你。” 沈砚之的耳尖发烫,却听见段昭明又说,“当年轿帘掀开,我看见你站在莲池边,眼尾的红痣,像颗血莲籽,就这么落进我心里,发了芽。”
水榭的红灯笼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沈砚之的折扇掉在地上,发出轻响。段昭明的唇轻轻碰在他的眉心,像莲瓣落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沈砚之闭上眼,任由那抹红,那缕香,把自己彻底淹没。
后来,段昭明不再穿那身猩红的旗袍泡莲池,却常着素白长衫,与沈砚之对坐水榭,调香对弈。只是偶尔,沈砚之会看见他站在莲池边,红袍的影子映在水里,像在与过去和解。
而那串同心结,被沈砚之收在贴身的荷包里,跟着他走过江南烟雨,塞北风沙。每当夜深人静,他摸到那温热的红绳,就会想起莲池边的段昭明,眼尾泛红,说“愿与沈公子结同心”,于是连梦里,都浸着莲香与爱意,缠缠绵绵,永不消散。





